编剧: 田汉
导演: 焦菊隐、欧阳山尊
设计: 辛纯、宋垠、鄢修民
角色与演员(按出场序)
王和卿—于是之、刁光覃
朱小兰—李滨
婆婆—吕恩、孟健 何总管—蓝天野
刘大娘—黎频、林婧 后台管事—贺守文
二妞—刘华、宋凤仪 王著—林连昆
关汉卿—刁光覃、于是之
1958年6月28日晚,《关汉卿》在首都剧场首场演出。刁光覃的关汉卿,舒绣文的朱帘秀,导演欧阳山尊。田汉坐在前排,陪同国家总理周恩来和副总理外交部长陈毅元帅看戏。这一天一整天,田汉都在围绕着关汉卿的名字而忙碌,而紧张,而兴奋。上午,他在故宫博物院神武门楼上,主持世界文化名人关汉卿戏剧创作七百周年纪念展览会开幕式;下午,他在政协礼堂出席同一主题的纪念大会,作为大会主席团成员,在郭沫若致开幕词后,他作了题为《伟大的元代戏剧战士关汉卿》的专题报告;晚上,是这次纪念活动之一的“演出周”开幕,欧阳予倩的开幕词后,《关汉卿》便拉开了幕布。
剧情在进展着,观众席上鸦雀无声,刁光覃、舒绣文的台词连最后一排的观众也听得十分清晰。前不久田汉看过彩排,觉得演得虽好,但可惜严肃了一些,希望演得更热情奔放一些。他要求导演、演员深挖关汉卿的性格;“他不求功名,不做官,终生为民请命,与下层人民为伍,反对滥官污吏”。为阐明此意,他在《光明日报》上写了一首七律:
关卿久矣薄儒冠,宁向勾栏骂滥官。
雪意何尝千载远?笛声长向五更寒。
帘前慷慨陈词易,狱底从容击贼难。
毕竟蝶双飞意遂,好收红泪上征鞍。
现在看来,演出确实是做到了热情奔放,挖出了关汉卿的性格。他很感激“人艺”的朋友们。当然,作为文化战士的关汉卿的政治激情已相当突出,作为艺术家的关汉卿,还表现得很不够,这是个遗憾。这主要不是导演、演员的问题,因为他的剧本就有这个毛病。不过,在1958年的氛围里,毕竟还是政治重要,所以他在下午大会上的报告中称关汉卿为“战士”。
当全场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祝贺演出成功时,田汉又一次被掌声带回到三十八年前。1920年10月20日,田汉的《灵光》在日本东京有乐座公演。这是他的剧本第一次被搬上舞台,观众是二十四国的人。他心情紧张,提着心,屏住息,看着戏一场一场地往下演。当彩声雷动,徐徐落幕,他两眼噙着泪花,在灯光下闪着激动的光。他一直把这一天视为他戏剧生命的生日。今天《关汉卿》的演出,是不是他三十八年戏剧生涯的一个最高峰呢?
《关汉卿》剧照
《关汉卿》的影响很快远及国外,被译为日文、俄文、英文,在日本、苏联等国上演。在日本尤受欢迎。1959年1月,先后在大坂、神户、京都、东京等地演出,赢得了众多的观众。马师曾、红线女的粤剧改编本,还到朝鲜演出过,那是话剧首演一年以后的事了。
周恩来是中共高层领导人中一位很懂得文学和戏剧的人。他早年在南开中学演过戏,发表过《吾校新剧观》,鼓吹西方现实主义戏剧思潮。他欣赏《关汉卿》,但对其喜剧结尾不以为然。不过,他尊重作家的创作自由,又深知田汉的“浪漫主义”性格,故没有直接去干涉此事。但他用了“曲线”的方法,使田汉又改出了一个悲剧结尾的版本。他到广州看马师曾、红线女演出的粤剧《关汉卿》,对他们说:“结尾伯颜与和礼霍孙让关、朱一道走,按当时的实际情况看是不可能的。我建议你们改成悲剧,不让关汉卿和朱帘秀一道走,也就是‘蝶分飞’!”周恩来还认为,改成悲剧结尾,在五十年代末民族斗争、阶级斗争的新形势下,是有现实意义的。他看了三遍粤剧改本的演出,很满意,于是回京后对田汉说:“我在广州看了粤剧的《关汉卿》,红线女演得很好,唱更好,戏也改得好嘛。他们把《关汉卿》的喜剧结尾改成悲剧结尾了,你可以看看去。”于是1960年5月,田汉改出了《关汉卿》最后一个版本——悲剧结尾本。不过他仍然舍不得那个喜剧结尾,说:“我觉得喜剧的结尾也不妨同时存在”,可以“让人民选择”。
田汉这个悲剧结尾的本子,直到1963年8月才由北京人民艺术剧院公演。蓝天野的关汉卿,狄辛的朱帘秀,焦菊隐导演。周恩来支持此剧的演出,指示要突出反对压迫的斗争精神,以适应当时世界各民族解放斗争的新形势。田汉深信此说,因为他早就得知,此剧在日本演出,“曾引起他们对美帝国主义者和它的走狗岸信介进一步迫害日本革命人民的愤怒。”这样,他和焦菊隐便为演出规定了一条“冤——恨——反”的动作线。果然,此次公演大获成功。然而,当田汉十分兴奋地打电话给焦菊隐,向导演和全体演员祝贺的时候,他大概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此时离他倒霉的日子已经不远了。就在这一年,毛泽东对以田汉为“班头”的戏剧界表示了巨大的愤怒。毛指责戏剧舞台上尽是“古人”、“死人”,关汉卿当属此列。“冤、恨、反”将被人们做出另外的解释。田汉毕竟是天真幼稚的浪漫主义者,总是“一厢情愿”地把事情往美好的一面想。他为关汉卿、朱帘秀设计团圆的喜剧结局,但历史却严峻地告诉他:你本人的结局只能是悲剧!
《关汉卿》因全世界纪念关汉卿而创作
《关汉卿》毕竟是一个“梦”,一个很美的“梦”,一个田汉一生中做得最有才华、最有思想、最有光彩的“梦”。七百年前那个关汉卿到底是个什么样子?或者他曾是“烟花路上”的“浪子班头”,或者他晚年也曾有些消极、退隐思想,做了不争是非贤愚的散淡之人,或者……让大学教授和学究们去考证吧!田汉只是写他的“情”,他的“梦”,借关汉卿之历史的躯壳里复活着田汉式的生命。这已经够了,这个“梦”温慰、鼓励了无数的中外观众和读者。田汉笔下的那种“关汉卿精神”,即敢爱、敢恨、敢骂、敢争、敢还手的反抗精神,那种“玉可碎而不可去其白,竹可焚而不可毁其节”的不屈不挠的精神,那种强烈的是非之心和正义感,一生“为民请命”的精神,不论是七百年前还是今天,是永远不会失去光辉的。
《艺术百家》1996年第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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