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出游,哼唱《让我们荡起双桨》;青年远行,高唱《我的祖国》;中年守岁,同等《难忘今宵》;暮年闲居,慢摇藤椅,倾听《夕阳红》……
2006年4月2日,北京,第六届百事音乐风云榜颁奖盛典隆重举行。乔羽(左)和庄努(台湾)获得终身成就奖。 |
这些堪称“人生注脚”的歌曲,均出自词作大家乔羽之手。而乔羽的两个儿子,也先后走上了歌词创作之路。这个“词作世家”不断创作着优美的歌词,将精彩延续,也在将故事延续。
乔鲸 |
共和国六十华诞,经典的歌词,穿越了时间,凝固了历史,成为对祖国最好的献礼。
家庭介绍
乔羽:1927年出生,著名词作家,江湖人称“乔老爷”。曾创作《我的祖国》、《难忘今宵》等。
乔鲸:乔羽的长子,出生于1955年,目前任一文化传播公司总经理。
乔方:乔羽次子,词作家。
歌词世家
“让我们荡起双桨,小船儿推开波浪,海面倒映着美丽的白塔,四周环绕着绿树红墙。”
乔家人创作上有一个秘密。
在通州一家文化传播公司内,总经理乔鲸的办公桌上有一个大笔筒,笔筒之内插满了数十只红绿两色的铅笔。
他说,他和父亲一样,喜欢用笔写作,在雪白的纸张上挥洒才气,“用铅笔写作,颇有小书法的感觉,有时灵感自然而生”。
乔鲸是乔羽的长子,出生于1955年。在他童年的记忆中,他的家几经搬迁,于京城内四处漂泊,最深的印象停留在东城区西塘子胡同。
那是一个特别大的四合院,院内居住着多户人家。乔家房屋宽敞,甚至有一间专用的书房。
黄昏之后,院内晚风习习。乔羽就在院内,教幼年的乔鲸背诵《唐诗三百首》。
然而父子之间聚少离多,按照当时的习惯,艺术家大多四处采风,乔羽的身影经常消失在四合院内,一走就是大半年。
在仅有的相聚时光内,有时乔羽会带着乔鲸上街购物。五十年代的北京,建筑低矮,“街上连自行车都少,见到小汽车,我会拉着父亲的手,蹦跳着激动半天”,乔鲸说。
1954年,乔鲸尚未诞生时,当年27岁的乔羽应邀为电影《祖国的花朵》创作主题曲。他和小演员们一起泛舟北海。
北海之上,风起波摇,桨落影碎,四周的红墙绿树激发了乔羽的灵感。他急匆匆让小舟靠岸,开始创作《让我们荡起双桨》。
随着电影播出,这首歌传唱大江南北,回荡于许许多多课堂之内。数年后,乔鲸到史家胡同小学读书。上课前,同学们齐唱此歌,老师特意告诉大家,“大家知道么,这首歌就是乔鲸同学的父亲创作的”。
此时乔羽已名满天下,“我和许多同龄人一样,是在父亲创作的歌声中长大的,也从小就感受到了歌词的魅力”。
一条大河
“一条大河波浪宽,风吹稻花香两岸,我家就在岸上住,听惯了艄公的号子,看惯了船上的白帆。”
无论是《让我们荡起双桨》,还是《我的祖国》,乔羽的歌词总是与水结缘。
《我的祖国》诞生时的名字叫做“一条大河”,是乔羽为电影《上甘岭》插曲所创作的歌词。
1956年夏天,乔羽到江西采风,其间接到导演沙蒙从长春发来的数封急电,希望他为电影《上甘岭》创作歌词。
从南昌开往长春的火车上,乔羽一路凝眉沉思,志愿者战斗的场景于脑海中闪现,但歌词的灵感却无从寻觅。
多年后,已是古稀老人的乔羽回忆创作经历时说,当时他“憋”在招待所中,导演沙蒙每天拜访,不提催稿,总是坐坐就走,但让他压力很大。
最后,乔羽决定跳开关于志愿军战斗场面的桎梏,写一首激发爱国热情的歌曲。他自然地想到了在江西采风时所目睹的长江。
于是,长江的滚滚波浪,稻香白帆流淌进歌词内。数日后,沙蒙拿到歌词当即拍板采用。
当他询问为何开篇不用“万里长江”,而用“一条大河”时,乔羽回答称,一条大河可以想象成任何一条河。每一个人家门口的河,都和他的命运有关,想起这条河,就能想起很多事情。
这首歌,最初定名为《一条大河》,后来在乔羽的老搭档作曲家刘炽建议下,改名叫《我的祖国》。
在乔羽建议下,这首歌由郭兰英演唱,最先由中央人民广播电台播放。电影尚未上映,歌曲便已风靡全国。无数年轻人,在这首歌的激励下,奔赴祖国各地的建设岗位。
在歌声中,共和国的日历翻至六十年代末。彼时,政治形势风云变幻,乔家大院的故事也迎来新的段落。17岁的乔鲸,响应上山下乡号召,到京郊插队。
临行前,一向并不过多干预儿子成长的乔羽,给乔鲸提出3点要求,一是不要早恋,二是抽烟喝酒不支持,但在经济许可下可以有些嗜好。第三条,也是最关键的一条,乔羽希望儿子能学会一门手艺,“不反对你喜欢文学,但不支持你以此为生”。
因为当时环境等诸多因素,乔羽并不希望儿子们子承父业。不久后,乔羽也身受冲击,被下放张家口部队,负责养猪。
乔鲸说,这是他成长中,父亲对他最严肃的一次谈话,也影响他一生。
文革结束后,乔鲸遵从父命,参加了首都医科大学的口腔科医生培训,此后,他一度成为友谊医院的一名口腔医生。
然而,乔家的歌声并未断绝,随着春天复苏,更多优美词句开始重新酝酿。
难忘今宵
“难忘今宵难忘今宵,无论天涯与海角,神州万里同怀抱,共祝愿祖国好,祖国好。”
八十年代,乔羽重新提笔,创作了一批脍炙人口的歌曲,其中最为经典的便是《难忘今宵》。
1984年,中央电视台春节联欢晚会排练现场。临近午夜,总导演黄一鹤忽然觉得晚会缺少一首相衬的主题歌。他急匆匆地赶至乔羽办公室,开口便直接索要歌词,并提出了“马上”的急令,“我坐在这里等,写好就拿走”。
无奈下,乔羽答应早上5点前交稿。送走黄一鹤,已是凌晨3点,乔羽开始联想除夕之夜举国团聚的场面,灵感泉涌,挥笔立就。清晨5点,东方既白,歌词便交到黄一鹤手中。
这首急就之作,却成为了当年春节晚会最大的亮点之一,也成为永恒的经典。此后数十年间,《难忘今宵》一次次在除夕夜响起,一次次温暖着国人的心灵。
随着春节晚会一届届举行,港台的流行歌曲也慢慢流入内地。年轻人不再哼唱那些红色经典,开始迷恋于情爱纠缠。而在乔鲸眼中,父亲乔羽并未受此影响,依然坚持用传统文化和中国风韵,创作经典的歌词,“我父亲后来创作的《思念》、《爱我中华》等歌曲,依然保持着他的风格”。
九十年代初,受下海风潮的影响,乔鲸辞去了医生工作,旅居日本从商。出国的决定最初招致乔羽反对,但乔鲸依然放弃了稳定工作,出国闯荡。
在日本的岁月,每逢华人圈聚会,聚会中唱的最多的歌就是《我的祖国》和《让我们荡起双桨》,这让乔鲸百味杂陈,“那时我才明白,父亲所说的中国文化的魅力”。
当时在日本,华人没有途径收看春节联欢晚会。乔鲸也因多种原因无法回国和父亲共度春节。每逢友人从国内寄来春节晚会的录像带,听见《难忘今宵》时,乔鲸便越发思念祖国和家人。
2000年前后,乔鲸回国,出国的经历让他更深地体味了歌词的魅力。他违背了数十年前与父亲的“约定”,决定踏上歌词创作的道路。
京娃奥运
“在这里看到了,跳动的心,蓝蓝的天,绿色的希望,金色的期盼,黑色奇迹的闪现,梦想实现,就在今天。”
乔鲸入行之前,弟弟乔方已经开始了歌词创作,并颇具名气,父亲乔羽更被尊为词坛泰斗,江湖人称“乔老爷”。
家人的显赫成绩,让乔鲸入行的举动颇为低调。“刚开始,没有人知道我要写歌词,我都是在杂志上匿名发表,像玩票性质,我想做出成绩来再让大家知道。”乔鲸说。
乔鲸的成名颇具阴差阳错的巧合。
2006年,联合国“世界水日”主题活动在中国举办,中国组委会广征主题歌却无一首合适。组委会想到了“乔老爷”,电话联络后,老人表示,时间太紧,他恐怕来不及交稿。
情急之下,组委会决定找乔方填词,然而电话却打到了乔鲸处。
“我当时解释了,写词找我爸或者我弟,但组委会表示两人都已婉拒,希望我能帮忙写一首歌。”乔鲸说,他当时受宠若惊,也决定冒险一试。
乔鲸开始闭门构思,他回忆起16岁时初见大海的激动,于是提笔写下“蓝天有了你,能把大地连成一片;太阳有了你,才有了跳跃的起点……”整个创作过程,乔鲸一直秘密进行,家人并不知晓。
歌词成稿后,组委会分外满意。他们隐去作者名,把歌词发给乔羽,请“乔老爷”评价,听到乔羽大为赞赏后,组委会才告知老人,歌词作者是乔鲸。
“我父亲当时操着山东口音大为惊讶地说,‘我大儿子也能写词了?’”乔鲸说。
这首后来定名为《离不开你》的歌曲,获得了国际水协、中国清水同盟、中国人与水公益活动组委会共同颁发的世界水文化突出贡献奖,并因词曲清丽,在互联网上广为流传。
《离不开你》的成功,给乔鲸极大信心,他开始创作奥运组歌。
2007年,乔鲸闭门数月,掉了10余斤体重,写出了一组奥运组歌。组歌包括奥运会会歌、残奥会会歌、志愿者之歌、火炬之歌、运动员之歌和闭幕式之歌。
乔鲸并未署自己的名字,而是以“京娃”之名发表。对此,他解释称,京娃意即北京的娃娃,“我就是要让外国人惊讶,一个北京的小娃娃也可以写出好听的歌”。
2007年8月6日,《人民日报海外版》全文登载了这六首歌曲,编者按中写道,“一位普通北京市民京娃在奥运歌曲征集活动中激情创作出系列词作……我们从众多歌曲征集参与者中选发这组歌词,以表达普通中国人对奥运的热切期盼”。
此时,无人知晓歌词的作者是乔羽之子乔鲸。而这些歌也一度成为各大论坛上网民推崇的对象。
余韵不绝
“顶天立地是我们民族的崛起……祖国我为你骄傲,祖国我向你敬礼。”
时光流逝至2009年,共和国即将迎来60岁生日。此时,乔羽已82岁高龄,老人隐居在北京顺义,安享天年。
每逢春节,乔鲸和弟弟妹妹总要到老人处一同团聚。老人年事已高,看不完春晚的全部节目,但总记得第二天问一下乔鲸,“今年放了《难忘今宵》没有?”歌词早已融入这个家族的血脉。
对于乔鲸而言,他最近的任务就是推广所做的庆祝建国60周年组歌。此前,他和伙伴成立了北京金立方文化传播公司。
乔鲸特意为记者播放了刚刚完成的阅兵歌曲《人民的检阅》,歌词朗朗上口,曲调铿锵有力,“我们还没有一首专门为阅兵所做的歌曲,我最大的愿望就是阅兵式上大家能听到这首歌”。
在乔鲸眼中,60年间歌词写作变化巨大,歌词创作早已从父亲当年的政治创作,变成了而今的商业运作,“一首好歌,如同股票,有很大的升值空间”。
但不变的是,乔家歌词创作对中国文化的依恋,“从父亲到我,从来不放弃对中国元素的发掘,浮躁的流行只是一时的,只有真正的中国文化,才能余韵不绝”。
本报记者王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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