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9年至1984年,这五年是相声发展的黄金时期。为了繁荣创作,推出新人,丰富电台播出的节目,我代表中央电台在有关部门和单位的通力合作下陆续在北京和外地策划组织了一系列的专场演出。姜昆和李文华是我每请必到的一对演员,他们每参加一次活动,都要奉献一段新节目。
相声表演艺术家李文华,名声大噪、享誉全国以后,接人待物还是原来的样子,谦虚、诚恳、热情,丝毫没有因为声望的提高和地位的改变而改变什么。舞台上的他,一心当好“绿叶”,全力陪衬“红花”。演出前,认真排练,把段子都“吃”透了,上台后全神贯注,内紧外松,该响的地方都响,从来没有失误过。1982年春节前夕,中央电台和国家计生委等单位联合组台,在首都体育馆演出。李文华和姜昆表演的是《鼻子的故事》,由于是新段子,还不太熟,姜昆有些紧张,无意中把后边的包袱,提前抖了出来。当他说到“让我去安鼻子,我可真高兴”的时候,李文华给他使了个观众不易察觉的眼色。聪明的姜昆立刻醒悟到,哎呀!自己说错了,怎么办?紧急关头,李文华很自然地铺垫了一句:“高兴是高兴,可是你现在这个样子怎么去医院?”这一巧妙的暗示和提醒,姜昆心领神会,他立即随机应变地说:“不要紧,我爸爸早就给我准备好了口罩……”到抖第二个包袱的时候,李文华又加上一句:“这回该放心了吧?”姜昆能化险为夷,多亏了李文华恰到好处的泥缝,听众根本没听出破绽来,依然是笑声满堂、掌声雷动。知道内情的我,不禁伸出了大拇指,佩服李文华娴熟老到的舞台经验,也为他们的相互支持,默契配合大声叫好。
记得还有一次,也是和国家计生委在首都体育馆搞一次综合性的纪念演出,请的都是相声界和音乐界的“腕”和“星”。开演前,安排演出顺序的时候,出了问题,大家都不愿开场。就连相声界一对年轻的笑星也站在一边,默不作声。这局面实在尴尬,有丰富演出经验的舞台监督王决老师当即决定,让姜昆、李文华开场,让那对年轻的演员接二场,然后是唱和说的轮排。李文华二话没说拉着姜昆就去准备。年轻的演员一看沉不住气了:“让他们开场,我们哪里接得住啊,准得一泥到底不可,与其那样,这场还是我们开吧!”一场风波,顿时烟消云散了。王决老师为什么让姜昆、李文华开场,因为他知道这一对演员,顾大局识大体,关键时候不含糊。为什么没有开成,因为那对年轻的相声演员也颇有自知之明,知道由李、姜开场,准是开始山崩地裂,到他们这儿折腰,折腰不仅面子上不好看,也会影响整场的演出效果,这个责任无论如何他们是负不起的。我佩服王决老师慧眼识珠,知人善任,更佩服李文华、姜昆他们磊落大度,需要的时候,敢于担当,不计较个人得失的好品格。
生活中的李文华非常节俭,每次约他外地演出,他不仅总是按时到达,而且到了住地,不挑宾馆,不挑房间,也不挑伙食,不给组织者增加任何一点麻烦。一次广播说唱团去洛阳演出,演出刚完,一走出剧场他就被热情的观众围了个密不透风。这个邀他合影,那个请他签字,弄得他应接不瑕、满头大汗。还有一个和相声界沾上点关系的朋友,非要拉他去吃饭,李文华怎么婉言谢绝都不行。作为随团记者的我,一看他实在招架不住了,心生一计,跑到剧场二层的阳台上,冲着李文华大声呼喊:“李文华长途。”老李答应一声,抽身冲出了重围,返回剧场。我迎上去向他诉说原委,李文华拍着我的肩膀,乐不可支:“老陈,你算帮了我了,不然可真够呛,这里的观众实在太热情了。”其实,岂止在洛阳,李文华他们演到哪儿,走到哪儿,哪里都是热情的笑脸,沸腾的人群,人们喜欢他们的相声,更喜欢他们的人品。他在观众中早已有口皆碑。
1986年4月事业上如日中天的李文华因患喉癌,不得已做了全喉切除手术。消息传来,我非常难过,因为这意味着李文华从此将进入无声的世界,我们之间的合作再不可能,甚至连正常的语言交流也成了泡影。可事过一年,他却奇迹般地给我打来了电话,向我问候,尽管声音低沉凝重,吐字缓慢艰难,却让我又惊又喜,一打听,原来是他在摘去声带以后,在北京无喉康复研究会医生的指导下,学会了用运气,振动食管发声。这以后,他又开始创作,不断地把一些适合广播的段子寄给我。我明白,这是坚强的他,丧失了重登舞台的希望以后,尽自己的微薄之力,继续用智慧和心血编织笑料,为听众献上欢笑。
时至今日李文华已告别舞台20多年,可他表演的许多艺术精品,电台、电视台依然时常播出、播放。很多老听众也始终没有忘记他。2008年7月11日至13日,第五届中国曲艺牡丹奖终评会上,李文华荣获终身成就奖。他在发表获奖感言的时候,难以抑制激动的心情。他感激各级领导对他的关爱和培养,感谢听众的关心。他说,人民喜欢相声,我爱说相声,但我最大的遗憾是还没说够,如果有来生我还要说相声。
同年11月11日上午,北京举办正式承认李文华为马派艺术的传人的从师仪式,一直渴望拜马三立为师的李文华,实现了自己的最大愿望,成为马三立的一名弟子。在中国相声界的宗谱上正式成为第六代相声表演艺术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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