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时代的导演在1999年

　　对中国电影而言，如果不是从10年之后往回看，1999年并不算太有意思。或者说，有意思的事情跟电影关系不大。

　　张艺谋

张艺谋

　　张艺谋在这年拿出了两部作品：《一个都不能少》和《我的父亲母亲》。《一》片很容易拿来对比《秋菊打官司》，但最后魏敏芝在电视台找到救命稻草的情节设计，让很多观众难以接受。张艺谋曾经是给官方找麻烦的导演，从这部电影开始，似乎有了“转型”的苗头。

　　这部电影最大的新闻发生在戛纳。电影节主席雅各布似乎对《一》片不太感兴趣，希望用《我》代替《一》参赛。张艺谋给雅各布发去一个声明，两部电影一并撤回，都不参赛，原因是不能容忍对方“带有政治色彩的偏见”。因为这件事，多年来的问题导演甚至得到了《新闻联播》的肯定。

　　这一年张艺谋还首次涉足音乐电视，与中央电视台的制片人、女导演孟欣联袂执导了MV《希望的中国》，向国庆50周年献礼。这在当年只是一条小新闻，但是谁能想到10年之后张艺谋执导奥运会开幕、国庆节焰火，也许就是从这样的小事起步？

　　陈凯歌

　　陈凯歌没有这样的风光，他的命运一如既往的坎坷。大制作《荆轲刺秦王》在人民大会堂首映，遭遇了首都媒体少见的群体弹压，而那时的陈凯歌似乎尚不像今天这般能言善道，很有些委屈地沉默着。等到4年之后，张艺谋拿出《英雄》，因为价值观问题被评论界群起攻之，影评人甚至竖起中指，这时候人们好像才想起了《刺秦》的好。可是没过多久，《无极》就诞生了。多年以来，陈凯歌的创作总是与观众或评论错着节拍，《刺秦》之后，我们眼看着他渐渐地连自己的节拍也找不准了。

　　冯小刚

　　冯小刚当然是处在事业的上升期。现在看来《不见不散》应该算冯氏贺岁片里比较弱的一部作品，但在1999年它以4000万票房的成绩俯视着跟风的贺岁片，比如陈佩斯、温兆伦主演的《好汉三条半》、冯巩主演的《没事偷着乐》、赵本山主演的《男妇女主任》。

　　1999年冯小刚与徐帆成婚，他后来这样调侃妻子对自己的管理：“我喜欢在铁腕人物的统治下俯首贴耳，免得自己煞费苦心追求真理。我对自己很清楚，威逼利诱之下是可以走正路的，放任自流则后果不堪设想。”与其说他是在谈婚姻和家庭，不如说是在感慨自己的电影之路。1996年他与王朔合作的电影《过着狼狈不堪的生活》开机10天即遭勒令停拍，原因是描写婚外恋、格调不高、调子太灰……这之后他才走“屈就”上了贺岁片道路。事实证明“曲线救国”是可取的策略，之后数年，《过着狼狈不堪的生活》改头换面，以《一声叹息》的面目出现在影院。

　　在《我把青春献给你》一书里，冯小刚记录过徐帆对他的教导：“你愤怒什么？你有什么可愤怒的？别身在福中不知福了，好好拍你的喜剧吧。”但他树立了“贺岁”的坚实口碑之后，还是渐渐尝试离开贺岁喜剧，释放自己的“浪漫情怀、古典主义”。这才有了后来的《手机》、《天下无贼》、《夜宴》乃至《集结号》。

　　姜文

　　姜文的《鬼子来了》正在拍摄，他心里是否早知道这部电影无法公映呢？相比《阳光灿烂的日子》，这部作品仍然非常优秀，但也显现出危险的苗头——他在一部电影里想说的东西太多，以致忘记了看电影的人能不能全然看透。10年后的《太阳照常升起》，是这个苗头茁壮生长的表现，姜文不得不面对大量“看不懂”的疑问。

姜文

　　贾樟柯

　　贾樟柯的《站台》也在山西拍摄当中。他的独立电影《小武》在影评界制造了“惊艳”的反响，但远未形成今天这样一群铁杆影迷，看过的人还非常少，而且毕竟，1999年对大多数青少年而言，是《大话西游》的年景。他需要再等上好几年，才能成为中国的青年翘楚、世界艺术电影的明星。到了这个位置之后，他的电影开始能够在中国的影院面对少量的观众，但是后来的电影，却越来越需要依赖他自己的阐释才能更好地让他的影迷理解。

      阿甘

　　阿甘在1999年拍出了恐怖片《古镜怪谈》，在陆续拍了三部同类电影之后他开始尝试更多的类型。相比冯小刚，他至今只能算国产电影导演里的一个边缘人物，或者说怪才——坚持媚俗（并非贬义），坚守二级市场，没有人比他做得更执着更成功。他的电影在严肃影评人看来充满了生硬俗套、不合理和想当然，但在大众那里却属于看着不累又挺高兴，据说导演了十多部电影不但从来没赔过钱，还颇有些赚头。十数年的边缘坚持，使他如今也成为中国电影当中不可或缺的人物，最近一部《高兴》虽然延续《大电影》系列的杂烩搞笑，但在表现社会现实，竟已经有了相当的力度。

　　娄烨、张元、宁浩

　　娄烨的《苏州河》也在拍摄，这部电影也许比《小武》更受小资（这个词如今也不那么流行了）青年的喜爱。10年中娄烨曾经短暂地浮出地面，随后他毅然坚持作者立场，继续“地下”至今。“第六代”的第一人张元也浮了出来，1999年完成《过年回家》，个人认为不亚于他之前任何一部独立作品，但之后，张元在生活和创作上似乎都陷于迷惘。

　　除了北京师范大学的少数学生，没有人知道宁浩是谁。他那时候还在学习影视制作，连他自己肯定也料不到会有《疯狂的石头》这件事，会写进21世纪国产电影历史。

　　1999年，在中国电影的导演群落，也许并不算多么特殊的一年。一切事物只是按部就班地进行，一切变化只是不紧不慢地酝酿——任何事都一样。只是也许，以后我们会发现更多宁浩这样的角色，在那时候他们还什么都不是，但终有一天成为令人铭记的电影人。但愿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