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永琛：至少要站在人家肩膀上

　　版权之争！一审判决赢！张永琛说：对二审依然充满必胜的信心！

　　重拍《京华烟云》。赵薇(空间)主演。张永琛说：要做得更好！

　　这是张永琛最近受大众关注的焦点所在。

　　张永琛档案：1963年生于大连市凉水湾一个渔民家庭。目前为国内最具影响力的编剧之一。

　　主要文学作品：小说集《走夜海》、长篇小说《像雾像雨又像风》、《混血儿》（此小说获首届世界华文“皇冠文学奖”）、《隐形恐龙鸟》；

　　主要编剧作品《末代皇妃》、《像雾像雨又像风》、《红处方》、《情爱画廊》、《俄罗斯邻居》、《国际刑警》、《小姐你早》（又名《超越情感》）、《心疼女人》等二十多部电视剧。目前正在制作《希望》后期和创作根据林语堂名著改编的《京华烟云》。

　　安冬说两句：

　　最近总是听到有关张永琛的事情，前一段时间发生的《末代皇妃》版权之争，闹得沸沸扬扬，作为当事人的张永琛不断见诸报端。

　　这对于一个以文字为业的编剧来说，应该是件很麻烦的事儿。但有时，人要出名了，什么事儿都可能发生，也没什么大惊小怪的。

　　说起编剧，对我来说，比较陌生。

　　我看过的剧本不多，记忆中好像只有三本，一本是郭宝昌的《大宅门》，还有就是贾樟柯的《小武》和《站台》，印象不深，因为我不喜欢那些口罗

　　唆的各种场景交代，看起来不如影像有震撼力，更不如小说让人读着过瘾。

　　人们都说张永琛是个好编剧，这个说法有根据，他编剧创作的《像雾像雨又像风》、《红处方》、《末代皇妃》等电视剧收视率很高，还获了不少奖，我也看过，当时感觉不错，但这么多年来，我从来不知道编剧就是他。这么一来，我要采访张永琛，心里先没了底气，因为当我试图第一次去了解一个剧作家的时候，他编剧的作品我差不多忘光了。虽然我那么喜欢他早期的小说《走夜海》，但那是纯文学，与电视剧无关。

　　好在张永琛是个不计较这些的人，甚至放任地让我随便写他的好或者不好。我想这是他的自信，做人的自信，和一个编剧的自信。

　　搞电视剧不是为了挖第一桶金

　　新报：你从上世纪八十年代中期就开始创作纯文学作品，包括小说、散文什么的，当时在文学圈里有一些影响，到九十年代中期，你转向电视剧编剧，这应该属于商业文学范畴。这种转变是不是为了挖第一桶金？

　　张永琛：这种说法不准确，因为没有谁能够保证做编剧就能成功，我只是热爱，就像当初热爱纯文学作品一样。电视剧与小说不同，小说可以做到无懈可击，自我欣赏，但电视剧要面对大众，需要观众的认可。我不喜欢看电视剧，只喜欢写，把自己创作的故事展现出来，把自己的想象变成影视作品，是一种人生的快乐。可电视剧是把双刃剑，一方面一部好的电视作品，可以为观众带来思想性、艺术性和观赏性的三重享受，电视剧可以与现实世界有关，也可以无关，例如《像雾像雨又像风》，有些是真实的细节，像上世纪三十年代上海滩的旗袍、爵士乐等，但故事情节与上世纪三十年代的上海滩无关，我只是用现代人的审美观点去把握一个故事，然后形成剧本，当然电视剧创作也可以扩大编剧的知名度，有影响和成就感；而另一方面，电视剧高度商业化，会杀伤一个创作者的纯文学创作才能，这是不可避免的。好在，我还能应付得了。

　　新报：有没有写过电影剧本？现在商业电影也很多。

　　张永琛：没有，有人约过我，但我没有接手，电影市场现在还没有形成气候。

　　新报：我觉得你们做编剧的也挺势利的，因为电视剧更容易被观众接受，所以你们不会轻易去做电影。

　　张永琛：也不完全是，因为制作人制度还不完善，这批人现在还没成长起来，所以做电影非常难。制作人很重要，他们对市场最了解，能够掌控和引导观众，像前一段时间热播的《兄弟连》，题材并不吸引人，但它的思维和拍摄手段很独特，这单靠编剧肯定不行。十年前，一家电视机构请来中国内地、香港和日本的剪辑师，同时把10分钟的素材剪成3分钟短篇，他们可以按照自己的理念随心所欲地剪，结果内地剪辑师只用了20个镜头，缓慢但很唯美，香港剪辑师用了40个镜头，日本剪辑师用了60个镜头。这就是理念的不同，对观众来说，肯定喜欢看3分钟里有60个镜头的电视剧。最近几年，国内电视剧发展神速，你如果仔细看的话，应该注意到每集电视剧都保证了三大矛盾点和三大高潮，除了故事，包括美术、服装、化妆等等都投入特别大，但制作人的理念还要跟上形势。

　　对编剧这一职业，充满了敬畏

　　新报：你写了那么多剧本，自己最满意的是哪一部？这问得有点儿俗，你不会说永远是下一部吧？

　　张永琛：不，我自认为最满意的剧本是《末代皇妃》，人性挖掘得最好，对上世纪三十年代天津卫的人文精神展示得很充分，主题也很凝重，虽然观众大多喜欢的是《红处方》和《像雾像雨又像风》。

　　新报：《末代皇妃》虽然这两年才开拍，但却是你的第一部作品，也是里程碑的一个作品，依靠这个作品，你成功步入编剧这一行。

　　张永琛：《末代皇妃》是我多年前的作品，最早是给田壮壮写的，但因为投资等原因搁置下来。那时候圈里先认《末代皇妃》，田壮壮、赵宝刚等一些导演说他们没想到还有这么好的编剧，后来找我写剧本的人开始多起来。对编剧这个职业，我充满了敬畏，也认头去刻苦，下了很大功夫。1993年我写《红处方》时，条件非常艰苦，当时是夏天，我在南大租了一间宿舍，旁边是水房，窗外是垃圾场。屋子里热得穿不了衣服，但我的膝盖上还得放着一个电热煲烤着患关节炎的腿，因为太潮湿，阴气重，被子上都长了毛，但还是坚持下来。我要对自己的前途负责。一个人如果不对自己负责，就别指望会有别人来对你负责。我最多的一次修改剧本，改了八遍，但毫无怨言，因为我知道这是为了我自己好，而不是为了别人。

　　有些编剧不肯下功夫，也不愿意深入剧组，只是面对电脑和文字，这对长远发展不好。我不是，我为了做一个合格的好编剧，常常是从写本子到挑演员到拍摄到最后剪辑，整个过程我都跟着。有了这种经历，编剧才知道哪儿是必需哪儿是多余的。平时我挺懒散的，但只要是创作剧本，再苦再累，我都认！从晚上八点写到转天上午八点，连续十二个小时，这基本上是我每天正常的创作时间，直到今天，依然如此。

　　新报：说起《末代皇妃》，也是风风雨雨，好容易云开见日，又出现了著作权纠纷。

　　张永琛：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大家都希望电视剧越拍越好，但反过来，电视人也需要一个良好的环境。特别是涉及近代历史人物题材，大家都缩手缩脚，不敢拍。你说人家好都不行，只要有人站出来说话，尤其如果是那些历史人物的后代不认可，就非常麻烦，打起官司来输的大多数是我们。关于近代史的作品就像唐僧肉，谁都想啃一口，但要这样下去，也就没办法创作了。所以《末代皇妃》出现纠纷以后，虽然一审我赢了，可是我谨慎了很多，原本我想写“末代系列三部曲”：《末代皇妃》、《末代皇后》和《末代皇帝》，但现在，后两部暂不做了。

　　新报：不过吉林史学家王庆祥的质疑也有道理，《末代皇妃》里有的情节确实与史实不符。

　　张永琛：一般来说，只要大的历史脉络真实，细节必须虚构才符合历史题材影视作品的创作规律，照搬史料反而是不负责任的剧作家才做的，比如剧中有溥仪奶妈二嫫劝文绣不要离婚的情节，其实是溥仪二叔载涛劝说的，但为了回避更多真实的家族人进入故事，以及塑造溥仪奶妈二嫫这个角色，才做的大胆改动。单纯艺术之争，我欢迎。可王庆祥说我“抄袭、剽窃”他的作品，这让我感到震惊，在起诉之前，我从来没看过他的东西，他提出质疑以后，我找了很多地方才找到他的作品。

　　新报：所以你进行了反击，对王庆祥提起诉讼。

　　张永琛：这关系到著作权问题，我不能太软弱，自己的作品就是自己的，这方面我很自信。三十集《末代皇妃》剧本共一千多场戏，每一场都是我自己写的，怎么可能抄袭别人？对曾经发生过的历史事件，譬如淑妃文绣和溥仪离婚这一历史事件，是人人可以共享的创作素材，不能谁先写了就不允许别人来写。难道我写了《末代皇妃》，就不允许别人再来写淑妃文绣了吗？写了就是抄袭我的作品吗？好在，法律还给我以清白了，一审判决我胜诉。对二审，我依然充满必胜的信心。

　　新报：虽然你自己认为最好的剧作是《末代皇妃》，但《像雾像雨又像风》到现在为止还是影响最大。《像雾像雨又像风》是个偶像剧，我想问你，你对“偶像”究竟了解多少？我觉得现在很多偶像剧比较混乱，与日本、韩国没法儿比。

　　张永琛：你说实话吧，你对《像雾像雨又像风》感觉怎么样？不好吗？

　　新报：还行吧，没看全。

　　张永琛：我自己觉得这部戏是精致、唯美、纯真的，理想主义色彩比较浓，也表达了我对感情的期望。一点都不比日本和韩国的偶像剧差，甚至还要好。刚开始跟赵宝刚导演商量做上海滩上世纪三十年代的一个故事，我写了小说《东方红了》，讲一个金融家族三代人的故事梗概，但年代跨度太大，不好拍，赵宝刚说抽出一部分，就表现其中年轻人的爱情。这部剧可以说是浪漫主义作品的代表作，当然这么说我不是在贪天功为己有，如果没有赵宝刚导演，结果就不会像现在这样。有一点我非常自信，就是十年后再播这部剧，仍然会受到欢迎。

　　至少要站在人家肩膀上

　　新报：影视界将你与海岩、《康熙王朝》的编剧朱苏进和《大汉天子》的编剧杨晓雄称为国内四大编剧，你怎么看？

　　张永琛：也就那么回事吧。这种排名意义不大。编剧也好，导演和演员也罢，如果两、三年不出好作品，很快就会被观众遗忘。这也是影视圈的残酷。我也不会陶醉在这种荣耀里，那太肤浅。我希望自己能活出分量来。不过，以我各方面的准备和对编剧这一职业的敬畏、热爱，自信在今后相当长一段时间里，我仍然会走在全国编剧的最前列，至少十年之内吧。

　　新报：你做了那么多年编剧，有赞扬也有批评，池莉说你是她的好厨师，总能把她的作品进行升华，而张抗抗对你很不满意，觉得编剧应该尊重原作。

　　张永琛：编剧本身是再创作，不论原著如何，编剧本身必须要有自己的思维，至少要站在人家肩膀上，而不是跪在地上仰视。我不需要仰视别人，不管她有多大的名气。如果电视剧按原著拍摄，这恰恰是对原著的不尊重。小说和影视是两种艺术表现形式，这不能混淆。改编别人的作品和原创相比，我更喜欢自己去创作。前面我已经说过，把自己的想象变成影视作品，是一种真快乐。

　　新报：《像雾像雨又像风》是偶像剧，《红处方》是现实主义题材，《国际刑警》是公安题材，《希望》又是主旋律题材，你的风格总是变化。

　　张永琛：以前我还写过科幻题材的呢，呵呵。我没有固定模式，那样会受到限制。做人需要严谨，但创作需要天马行空。我觉得自己还没到需要形成风格那一天，或许到了50岁那一年，等到完全为创作而创作的时候，我会形成自己的艺术风格。

　　新报：根据林语堂名著改编的《京华烟云》剧本完成了吗？

　　张永琛：我已经写完了，现在正做开拍前的小修改。《京华烟云》由赵薇主演，月底就要开拍了。

　　新报：哦，说到这儿，我最后问一个问题，前一段你重拍《夜幕下的哈尔滨》，目前又是《京华烟云》，重拍风现在挺盛行，这种现象可能很难做到站在人家肩膀上，原来的作品已经很好了。

　　张永琛：可我喜欢挑战。原来的作品是很好，但我怎么就不可以做得更好？事是人做的，路是人走的，超越他人也超越自己，这样不是更有意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