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晓龙编《生死线》 不求大道理只求最好玩

生死线

　　《士兵突击》最火的时候，编剧兰晓龙绕开媒体视野，一个人扎到云南边防小镇，一边采风，一边构思他的最新战争作品《我的团长我的团》。110万字的最终成稿，终于让他把心中积存的“欠债”感一扫而光。“在中国，搞电视是比较悲惨的事，永远觉得欠着什么，最大的问题是太劳累。”于是，他跑去三亚，强迫自己呆了一个月。哪怕不会游泳，只是每天盯着大海发呆，他也发誓不回京城，因为那里随时都有一大摊子人、一大摊子事召唤他，他需要短暂的空间静谧心灵。

　　然而生活不可能就此停顿。2008年12月，小说《团长》在电视剧播出之前率先出版，与此同时，兰晓龙的另一部战争题材作品《生死线》也被大买家看中搬上荧屏，作为“始作俑者”，制片方、出版社依赖和信任的合作者，他必须回来卖力吆喝。当然，他的吆喝绝非空谈或者粉饰，在他天马行空的思绪里，“好玩”成了他经常提及的口头禅。他甚至说：“我写《士兵突击》时，你如果跟我说这部作品很有思想，我会被吓着的。什么‘不抛弃不放弃’，‘人活着就是做有意义的事’，我没上升到那么高的精神层面，我听说有公司因此天天穿着迷彩服，天天说不抛弃不放弃，感觉很负罪。其实这只是一种娱乐精神，我喜欢好玩、有趣的事物。王小波说过，‘一本书写得无趣是最大的罪过’。”

　　这个时代越来越少像男人一样生活了

　　采访中，一夜未眠的兰晓龙仍然情绪饱满，他大口喝着卡布奇诺咖啡，说话语速很快，浓重的南方口音听来有些吃力，好在，他会很细心地解释一番。偶尔，一旁角落会传出一位女子调侃的声音，这个时候，兰晓龙便用顽皮的方式抢白：“你谁啊，路人甲？”在这一嗔一怪中，记者才得知，这个漂亮又高挑的女性是兰晓龙的老婆。在兰晓龙的作品中，女人几乎是被省略的一个符号，但在现实生活中，老婆是他坚强的后盾，虽然现在的他很难再给对方一场风花雪月。他说：“没出名前，一个月挣1000元，老婆挣3000元，靠老婆养活很快乐，现在，可以养活老婆了，却没有时间过浪漫的生活。”

　　从老婆延伸开来，就不得不说到兰晓龙的“硬汉”文学，从《士兵突击》到《团长》到《生死线》，男人是天，是擎天柱，女人不过是天空中的一粒尘埃。是兰晓龙不擅长情感表现，还是像某些人猜测的“作者很可能具有同性恋情结”？

　　兰晓龙笑着摇头：“《士兵》写的是现代野战军里的事，一个团级单位当然看不到女人，我要是在这个环境里放女人，那我该抽我自己了。另外两部戏都是在一个非常残忍残酷的、而且是举国蒙难的时期，在这么一个沦陷区，连生存的根基都没有了，天天被日本人踩在脚下，这时候你要我风花雪月，我心里会觉得很不爽，它会让整部戏的调子变了味。”

　　在兰晓龙眼中，爱情是藤、是爬山虎，它无法脱离载体单独生长，“单纯做爱情戏，我做不出来，你要说这个环境里没女人是不可能的，但我不愿意把这种东西放在很重要的位置，而且我相信观众看得也已经烦了。”在兰晓龙看来，现在的娱乐信息时代已经严重的偏女性化了。“包括电影、电视、媒体导向，我们这个时代越来越少像男人一样生活了，那我就做这样一些东西。也许有一天，我会做一部言情剧，但这个言情剧一定是真诚的，只不过到目前为止，我暂时还没有悟透玄机，也许有一天这层窗户纸被捅破，我会那样做的。”

　　这帮王八蛋脾气很相投

　　“一部戏跟一个人一样，一个人出生时哪知道他将面临的世界会是怎样？”兰晓龙不愿预测《团长》《生死线》未来的收视和影响。但提及和他一起从《士兵》到《团长》到《生死线》中成长过来的张译、段奕宏、李晨、王宝强等兄弟朋友们，他的兴致一下高涨起来。“这帮王八蛋脾气很相投，这些兄弟为什么愿意在一起，跟义气无关，而是我们能一起成长。在这个世界上，找一些可以对话的朋友很难。”

　　谈到这些年的创作，他心生很多感慨。“写《士兵突击》时，有一天，有人告诉我，晓龙，你愿意写什么就写什么，我那时候机会非常少，会特别珍惜。”

　　2002年，《士兵》完成，圈内人开始关注兰晓龙，恰巧这一年电视圈流行翻拍红色经典剧。“那一年找我写剧本的有七八起都是谈红色经典的，把我谈得快疯了。老实说，这些小说现在看都不是多有活力的小说，观众对这些红色经典已经不感冒了，最后我干脆自己写，做一个今天观众能够接受的红色经典。”

　　兰晓龙把《生死线》定义为战争版的《四世同堂》，写的是1938年至1949年日本战败前夕，一群平民百姓在江南小城沽宁坚持7年铁血抗战的故事。像《四世同堂》通过几户人家写尽北平的苍凉一样，兰晓龙想写的是那些默默无闻却舍生向死的布衣之士，一部小人物的史诗。而在情节铺陈上，兰晓龙舍弃《士兵突击》中结构松散的写作模式。“我想把这种题材做得更有情节烈度，好像美国好莱坞影片，当然我说的不是今天的好莱坞片，今天的好莱坞片已经没有情节可言，更多是在炫特技。我喜欢美国六十年代到九十年代的影片，剧本做得非常劲道。这些年，美国电影已经满足不了美国编剧的梦想，美国编剧大多都做电视剧了。你仔细观察会发现，美剧反而更讲究编辑技法，它摆脱了梦工厂式的生产流水线，故事、人物都做得更圆润。”

　　《团长》则是在《士兵》播出最火的时候，临时起意而成的。“希望把这群兄弟们拉到一起再做一点事。但在创作过程中，兰晓龙发现《团长》远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在他笔下的，是一群卑微、无耻、无赖、抠门的小人物，他们最后为国捐躯，这样的命题已经超乎寻常的沉重。“兄弟们在一起做一件事已经不重要。为了这部戏，我在云南前后呆了四五个月。”

　　采风是兰晓龙创作过程中的重要环节，天天混在老兵队伍中，动辄就把哪个兵“抓去”聊天吃饭，甚至带着人家一起偷西瓜。兰晓龙说：“我从来不采访谁，我跟老兵接触，就是找一种抽象的状态，这样也才有趣，我喜欢追着好玩走。”

　　在现实与超现实之间

　　《团长》《生死线》之后，兰晓龙决定不再写战争戏了。此言一出，最高兴的莫过于和他一起“出生入死”的演员兄弟了。张译、李晨、段奕宏拍着手庆祝：“万岁，终于可以回城里拍戏，不用受虐待，不用到穷乡僻壤中活受罪了。”

　　兰晓龙则说，我是职业编剧，会写各种各样的戏剧。在记者的一再追问下，兰晓龙透露了他接下来的戏剧构思，一个关于火星人捉弄地球人的故事——火星人要开动物园，将两个地球人抓进火星的动物园笼子里，两个地球人发现自己的家不见了，于是在笼子里带死不活的。为了让地球动物变得活跃，火星人在笼子里安了两个股票标识牌，告诉他们，给每人投资100万美元，在里面呆上十年，赚了将全是你们的。从此以后，两个地球人天天欢呼雀跃，时而哭，时而笑，时而要请火星人吃饭，时而要自杀。天天看牌子，完全被数字所左右。兰晓龙想通过这个故事告诉现在的人们：不要被一些虚无的数字所耍弄，生活要知足。

　　有意思的是，这样一个科幻故事，兰晓龙也是通过采风得到的灵感。“我到野战部队，其实是很超现实的，把某个战士抓出来吃饭，然后偷连里的白菜；又比如，上面人找我，问兰晓龙在哪儿呢?人说在地炮团。地炮团一圈人找我找不着，都认为这个人在地炮团失踪了。再一查，他什么时候又跑到高炮团里去了，演习的时候又把坦克上的副驾驶赶下来，自己坐在副驾驶座上，很超现实的。”

　　兰晓龙说：“我是学戏剧出身，在世界上的目的就是看和玩，没有什么更严肃的东西，本身做一部戏，让我来教育世人？我才不相信呢。现在是信息时代，观众往往比你想得更多，更有知识，我经常在《士兵突击》吧里看到网友写的博文，真是太牛了，你拿什么来教育观众？你就把你的戏剧世界做得更有趣，让大家产生联想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