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访《叶问》导演叶伟信：要拍卖钱的电影

　　叶伟信和咏春拳一代宗师叶问同姓，他的爷爷当初也是从广东佛山来到香港。他从没查过家谱，否则上溯500 年，大概多少能和叶问扯上点亲缘关系，用他自己的话说，“总归都是一家人”。比王家卫抢先一步，叶伟信执导的《叶问》已经杀青，在今年贺岁档与陈凯歌的新片《梅兰芳》同期公映。

《叶问》导演叶伟信：要拍卖钱的电影

　　作为香港的少壮派导演，叶伟信长着一张明星脸，干的却是指挥“凶杀暴力”的事情。从《杀破狼》开始，他已经和甄子丹合作了4 部动作片。《画皮》在策划期间也曾想找他来拍，由于工作太多，他还是回绝了。现在看着陈嘉上的影片票房大卖，他嘴里说不后悔，但还是有些不甘心：“我先答应了别人，没办法。”

　　自1985 年踏入影坛以来，叶伟信一连给别人做了10 年的副导演，直到1995 年才有机会独立执导电影。他给别人客串过电影，在《走火枪》里，他与黄真真演一对夫妻，将一个经常打骂女友、有暴力倾向又偶尔温柔的男人诠释得非常到位，甚至被影迷评价说有吴镇宇的气质。

但他没想过当演员，因为“我的性格太低调，不适合做演员；另外，当演员有很多被动，我们看到的都是风光的一面，其实幕后有很多局限、辛酸”。

　　拍《叶问》，叶伟信有自己的私心。他做了3 个多月的案头工作，看了叶问师傅流传下来的所有资料，居然发现自己和叶问的内心非常相像，“叶问是个很低调的人，我也很低调”。

　　在叶伟信看来，叶问一点都不喜欢出风头。当年他在佛山已经很有名了，基本上还是独来独往，不和其他懂功夫的人打交道，也不愿意开武馆。因为叶问明白，懂武功的人在一起，就一定要分出高下，谁都不愿意说自己是第二，肯定会吵架。

　　“我们两人都是天秤座，这是个很能迁就别人的星座。所以，我就告诉甄子丹，我非常理解叶问所做的事情和他的态度。因为如果这件事情让我来做，我也会做同样的选择。他很爱面子，就是你最好不要搞我，我不犯人，人也不能来犯我。”甄子丹非常适合演叶问，两人的外形、轮廓很相似。叶伟信说：“他们都是懂功夫的人，都很有力量感，而且同样都很热爱家庭。”

　　叶问的名气之所以广为流传，很大程度上应归功于李小龙，因为叶问是他唯一认可的功夫师傅。电影《叶问》的制作方其实也曾考虑到这一点，试图给李小龙安排一场戏，让师徒之间打个照面；或者干脆不管历史年代，把两个人的故事杂糅在一起，就能成为一个很好的宣传噱头。这个建议最终被叶伟信否定了，“我不想这么做，我认为这是在欺骗观众，我拍的是叶问，不是李小龙”。电影《叶问》并未涵盖叶问的一生，主要讲述的是从日本侵略中国的前一两年，一直到叶问从佛山转到香港期间的故事，那时候李小龙还没有认识叶问。“如果真的要拍李小龙，完全可以再拍下一集，就是拍叶问和李小龙的故事。他怎么教李小龙功夫，做李小龙的师傅，怎么影响李小龙。”电影还没上映，叶伟信似乎已经有了拍续集的打算。

　　从《杀破狼》、《龙虎门》、《导火线》到现在的《叶问》，叶伟信走上了一条商业动作片的“不归路”，然而他多次向记者表示，自己真的很想拍部文艺片。毕竟对于大多数港片影迷而言，叶伟信最棒的电影依然是当年叫好不叫座的《爆裂刑警》和《朱丽叶与梁山伯》。叶伟信告诉记者，就在最近两个月里，他突然想明白了：必须先拍出一部卖座的影片来！“现在我拍的商业片，都是没有自己风格的，但是我又不能去找老板，说自己想拍文艺片。现在的情况是，必须要自己的影片先卖了钱。赚了钱，才有机会去拍这些我喜欢东西。”

　　叶伟信和甄子丹合作了4 次，两人既是很好的搭档，其实也是暗战的对象。“其实文艺片、鬼片、武打片我都很喜欢，无所谓是不是要打，是不是要文艺；问题是，我希望自己的作品出来都有自己的风格，而不是都变成了甄子丹的电影。”

　　B=《外滩画报》Y= 叶伟信

　　叶问也是个普通人

　　B：《叶问》是你第一次拍由真实人物改编的电影。开机前有没有做很多功课？

　　Y：因为叶问是南方人，我们对他还是有一定了解的。还有叶问的大儿子给我做咨询。他告诉了我们很多真实的事情，包括一些历史资料。但是有些事情连他也不知道，他就带领我们去广东佛山一带走访，比如去看叶问当时住的房子。

　　B：这些是否会限制你必须拍摄真实的东西，不能随便虚构？

　　Y：我个人也不想有太多的虚构，真实去表现就好了。叶问的故事很现代，很多人都了解。在南方，他现在还有很多徒弟，我不想让他的徒弟看到这个电影说：这根本就不是我们的师傅嘛！我也不想拍一部黄飞鸿那样的电影，不管真假只要好看。《叶问》要有真实感，不去追求神话或传奇性。我其实就是要表现叶问这个普通人，他和你我一样，只是他有一身好功夫。他甚至不愿意收徒弟，不愿意教人家功夫。1930 年代，日本入侵中国，每个人面对这个灾难都有自己的做法。他这种人就是在面临大灾难的时候，才能表现出特殊性。大时代背景下，才有英雄人物出现。

　　B：影片的风格如果不像《黄飞鸿》那么浪漫，那是否就意味着比较写实？

　　Y：风格不重要。最重要的是，我想塑造一个大时代下的人的命运。他不是英雄，但是他经历过那个大时代。

　　B：是你选择了甄子丹，还是甄子丹选了你来执导？

　　Y：我们之前合作过三次了。我曾经跟他说，你应该去演一个真正的功夫片。之前他拍了很多动作片，但都不能算是真正的功夫片。我觉得他有这个能力，他已经具备这样的基础。后来老板通过他的朋友买下了《叶问》的版权。叶问是李小龙的师傅，而甄子丹又特别喜欢李小龙，他刚开始出道的时候，国外很多人都认为他是李小龙的接班人。其实叶问有名也就是因为李小龙，他是李小龙唯一认可的师傅。而且很令人惊讶的是，甄子丹长相跟叶问本人也很相似。

　　B：王家卫也要拍《叶问》，这会不会给你增加很多压力？

　　Y：拍好一点，这是应该去做的事情。起码我们在功夫、画面上会懂一点，可以多让甄子丹发挥一点。最重要的一点，我们处理这个人物不同的地方是在于，我们让这位一代宗师作为一个武者面对这个大环境。其实我和王家卫是不能去比较，没办法比较的。我相信他拍这个电影会有自己的方法。

　　B：你认为王家卫是文艺导演，会在人物人性上发掘比较深刻，而你会往另外一个角度去做，所谓扬长避短？

　　Y：其实我很喜欢看王家卫的电影，和你们一样，听说他要拍《叶问》，我就会期待叶问可能会变成《花样年华》里那样。我会像观众那样在脑海里想象：叶问很喜欢抽烟，梁朝伟抽烟的样子又是全世界最好看的，音乐、美术、画面都是最漂亮的……你会这样想象得到。反过来，甄子丹的特长是武打，他来演叶问，一定是要打的，观众就是这样期待的。

　　B：甄子丹和你合作的时候，以前都规定文戏和武戏的比例是1：1，这次还是延续这种分工方式吗？

　　Y：其实没有。这次合作是我和甄子丹合作最满意的一次，我自己也有感觉，他也有这种感觉。我们所有的打戏都是根据人物出发，都是根据他经历的几个阶段构思的，不是为了打而打。因为叶问比较瘦，为此甄子丹还专门减了肥。

　　B：以前你和甄子丹合作，都是甄子丹自己担任武术指导。这次你却找了洪金宝来做，为什么？

　　Y：这一次甄子丹是演一个人物，和以前演动作角色不一样。他需要去模仿一个上世纪30 年代的人，需要下很多功夫。以前他自己又要演、又要打，太辛苦了。一边演戏还要一边想怎么打，有时候根本忙不过来。所以，以前老板经常说我们超工、超时，其实都是从这里开始出问题。为什么不去请一个人来呢？洪金宝做这种电影的武术指导非常合适。他拍过《咏春拳》，自己也练过这方面的功夫。其实这部电影的人马很像我们当年拍《杀破狼》的组合，不同的是，洪金宝这次不是主演了，他们两个人没有对打的机会。

　　我很想拍的电影肯定不会卖钱

　　B：你面临的最大困难是什么？

　　Y：永远都觉得钱不够花，因为我总想把场面拍得更大一点。比如我们里面有30 年代的场面，我就希望不仅仅是交代，还是希望能够制造那种时代的氛围……包括在文武方面的融合，我想得总是很好，但是最终不能全部实现。这次从整体各方面的融合来说，是理想状况和实际效果差距最小的一次。

　　B：熊黛林这个角色坦白说就是一个花瓶，所以你也就找了一个很美丽的花瓶来给大家看，是这样吗？

　　Y：坦白说就是这样。对我来说，这个戏的主角就是叶问，当然他也有自己的家庭，有爱情。但是这个是男人戏，围绕他身边的女人的确是花瓶，熊黛林的发挥余地并不大。她演得也不错。我争取不给她太大的压力，顺其自然。后来，叶准（叶问之子）来上海参加我们的发布会，就是在关机戏的现场，他看到了熊黛林。叶准就告诉我，“这是我第一次看到熊黛林，她的轮廓长得真有点像我母亲”，而且他母亲的个子也很高。

　　B：和甄子丹已经合作了这么多次，你们这种搭档关系还会继续下去吗？怎么再去寻找一些新意呢？

　　Y：这种搭档还会继续，但是未必会急着下一部还要合作，要分开几年吧。我觉得有些不同的想法，等我们再拍一两部其他电影，然后再合作。

　　B：现在，你一直想拍的还是文艺片吗？

　　Y：以前很矛盾，现在已经想通了，就是要拍卖钱的电影。我的观念已经改变了，就在最近两个月。之前，我一直想着拍自己的惊悚片，但是内地不能进，而我想拍的文艺片肯定不能卖座。所以，我现在还是想做一部卖座的电影。我到现在才明白，之前杜琪峰为什么会在拍《瘦身男女》的时候说， “其实我拍这些卖座的电影就是为了能拍真正自己的电影”。事实就是如此，我现在终于明白了。我很想拍的电影肯定不会卖钱，所以，我只能先拍卖座电影，之后才可能一步步接近自己的目标。其实我很喜欢《爆裂刑警》这样的电影，哪怕拍的是警匪片，但是也有自己非常强烈的风格在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