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滩画报：真正的华丽是有勇气和别人不一样

　　12 月12 日-14 日，香港著名导演林奕华将首度携手张艾嘉、郑元畅，在上海东方艺术中心上演一出办公室悲喜剧《华丽上班族之生活与生存》。林奕华说，如果去年的《包法利夫人们》探讨的是“爱与幻想”的关系，那么《华丽上班族之生活与生存》将提供关于“爱与理想”这个命题的参考答案。

　　林奕华将新戏《华丽上班族之生活与生存》定位为“城市蓝图式新戏剧”，全剧共有13 个人物，以张艾嘉扮演的女老板为核心，正好代表了现代社会的13 种人—“快活族”、“乐活族”、“ BOBO 族”、“ NONO 族”、“候鸟族”、“丁克族”、“跳蚤族”、“月光族”……传闻将被篡位的女老板与12 种不同类型的同事之间上演着办公室政治—性骚扰、勒索、阴谋、朋友买卖……其中还有与张艾嘉“谈恋爱”的郑元畅。他们是为了生活与生存挣扎的白领族群，不仅要经历事业的台风、爱情的地震、财富的海啸，还要经历男性与女性角色在职场位置的转变，他们一串串看似不起眼的悲欢离合，却映射着10 年来现代大都市的变迁。

　　虽无上班族的经验，但林奕华对母亲上班的印象深刻。林奕华的母亲是上世纪70 年代香港第一代女性上班族，在中环的洋行上班。“母亲每天都要换上与前一日不一样的衣服上班，还要配搭颜色相宜的高跟鞋、手袋。以时尚衣饰点缀中环的办公室区的，除了女人，也有衣履光鲜的男人。每日黄昏我乘爸爸开的车到天星码头接母亲下班。路上的男男女女犹如好莱坞电影里的演员，我看到的是华丽一族的下班风景，”林奕华回忆道，“而华丽背后的委屈让我眼前浮现了‘生活生存’四个大字。”

　　新剧中，林奕华把办公室设计成能够鸟瞰整个城市的500 米高摩天大楼上的空中花园—空旷的舞台上只有一把楼梯通向最高处，拾级向上，观众似乎看到自己喷薄的欲望在随之延展。穿梭于城市中的现代都市白领通常都将“向上爬”认定为人生的唯一目标，人们都在渴望更好的座次，因为似乎只有不断地往上走才能“被看见”、“被更多的人看见”，而这希望“被看见”的背后，难道不是现代人缺乏爱、渴求爱的痛处吗？“中国大城市一直在盖越来越高的楼，可见我们心里的欲望和想被看到的位置都是往上投射的。这个戏想探讨的，就是我们所追求的是否真的只是被看见、被肯定—‘工作’表面上追求的就是这个。这个大大的空空的楼梯，通往布景深处，比喻现代人往上走的目标。但其实楼梯上有的人往上走，有的人往下走。上去的人终会下来，下面的人有一天或许会上去。”林奕华如此解释“楼梯”。

　　在这个华丽花园里，如林奕华所说，“有很多钩心斗角，所以这部戏比较具有战斗格局。张艾嘉在剧中做的事不那么讨喜，但我们可能也做这些事，只是不想面对。把一般生活中我们会做的事放大到舞台上，才发现有多荒谬。这部剧就像一张蜘蛛网，你看这些人如何在网上万劫不复，有些人则最终逃出”。

　　除了办公室政治，上班族的华丽性还被目前的金融风暴考验着，在此背景下，《华丽上班族之生活与生存》显得很是应景。面对环境的变化，诸多上班族无奈地卸下华服，屈尊就附，只求“找地儿过冬”。金融风暴加剧了上班族的不安定感，连城市上空的云朵都因为银行账户里突减的“0”而缩紧。那些朝九晚五的白领，在经济泡沫里被忽悠得天旋地转，而如今，危机、失业、倒闭成了“关键词”。人们已经习惯了倚赖物质去制造内心的充盈感，习惯了用生存去代替生活。如何鉴别生活和生存？林奕华这样解答：“生活就是可以用几个小时去煮一顿晚餐，生存就是吃一碗泡面；生活就是你可以花3 小时甚至6 小时安安静静地坐在剧院看完一个舞台剧，生存就是把电视剧录下来有空看10 分钟，期间还可能上个厕所打个电话；生活就是给自己做衣服，或者慢慢逛街给自己挑一件衣服，生存就是你匆匆跑进佐丹奴随便买一件；生活需要时间空间心情，需要许多东西的配合，而生存的目的性很强。”

　　面对如此种种华丽背后的虚无，林奕华选择沉静下来，慢一点，寻找内心的充盈。“金融风暴让人怀疑我们昨天的价值很高，今天就什么都没有了。一直以来，我们所要追求的到底是不是真的是那些被我们看见的东西？我们到底该相信什么？也许最终还是我们的心。”被称为鬼才的林奕华无论是改编中西名著（《水浒传》、《西游记》、《快乐王子》、《包法利夫人们》），还是完全原创（《张爱玲，请留言》、《大娱乐家》），最终目的都是让观众在舞台上关照到内心深处的个人处境，看见自己。“其实许多人孤独、落寞，就因为心不在自己身上。剧中13 个人都在找自己的心，尤其是张艾嘉，因此剧中使用了一首80 年代的老歌—《其实你不懂我的心》。”

　　反观自己的内心，年届40 岁，曾游历伦敦、布鲁塞尔、巴黎、北京多地的林奕华，也刚刚沉静下来。他声称“现在快乐多了，没有以前那么不喜欢自己。年纪变大，照镜子的时候也会落寞，因为我们很容易受外界眼光的影响，这种东西最不让人成熟。一本书老了，封面黄了，但里面可吸收的东西是好的，就是一本好书。我以前不快乐是因为我很在意外在的价值，我在慢慢学习如何去欣赏内在的价值，从自己开始。”

　　都市的特征之一，它的颜色似乎就应该是多彩斑斓的，然而，林奕华却逆向思维地将舞台设计和宣传海报一律做成了黑白；舞台上不但没有运用多媒体，甚至连作为上班族每日必到的办公室的布景都没有出现，自称力求“极简之中衬华丽”，用黑白色调去营造上班族的黑色幽默。“黑白也可以很华丽”，他在采访中这样说。在追求华丽和沉淀自己之后，林奕华想要拥有另一种“华丽”——“城市中，欲望被媒体界定成几种，非此即彼，现代人的选择少了，也很难有个性，我的欠缺也是你的欠缺。”所以，真正的华丽是超越类型化，“有勇气和态度去和别人不一样”。 （文/蔡宸亦 王琳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