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剧:《潘金莲》
导演:王延松
2008年10月26日至30日于美国史密斯学院公演
读家:赵晗
推荐指数:★★★★★☆
一句话点评:在绝望的大语境里,观众看到了金莲那颗跳动的、鲜活的心。
从中央电视台在《水浒》中高调地给潘金莲以话语权,到出版界各色人等以这个女人为中心的品评,到近来三级片的复拍,似乎潘金莲的棺材打开便再也合不上了。
王延松的新作《潘金莲》用微妙而又与众不同的视角给了这个我们又爱又恨的经典角色另一种解读。说它微妙,是因为王延松的这部话剧层次丰富,不拘泥于所谓平反或者定调,激发不同的观众在不同的层次上的思考;说它与众不同,是因为王的剧本用中文创作,用英语演出,以美国大学里的老师和学生为依托在西方舞台上呈现了一个中国的传统故事和非传统的思考。在呈现了一系列的浅层问题的基础之上,王延松以故意的含混态度把这些道德评判的问题强加到观众身上,让坐在台下的观众不得不想,如果我身处其中,我会怎么办?当然胆怯的可以选择退场,满嘴仁义道德的可以选择排斥,思想懒惰的可以选择诅咒,不懂装懂的可以选择高谈,但这出戏不是排给这样的人看的。
《潘金莲》的第一幕用蒙太奇叙事的手法讲述了这个家喻户晓的故事,交代了西门家和武家的基本情况和围绕金莲的纠葛。在第二幕中导演运用了充分的想象给观众编织了一个荒诞的、人鬼交叉的世界,其中充满了无法回避的、让人喘不过气来的价值判断机会。而在主要人物身上体现的又不是简单的道德范畴的对立。在这个意义上,王延松批判了近几年关于潘金莲的对话,并将貌似对立的东西转化为连续体。在这个过程中,观众能逐渐意识到道德评判从来就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在道德世界里的矛盾很多是无法理清头绪、也无法解决的。如果说人类社会离不开道德,那人类社会的整体特点正是这种无限扩展下去的张力。
可是我们同时也必须考虑,作为人类,如果还想和其他的社会成员共存下去的话,我们如何面对这些不决的冲突呢?去理解、去研究这些矛盾的谱系就足够了吗?在欣赏王延松对人性的这种深层关怀之余,我们还要意识到,对秩序的追求也始终是人性的一部分。在全剧结尾处潘金莲的唱词中也体现出了这一点:“天地报应本无私”。天人终究不能合一,就像各种矛盾终究不能解决,这正是《潘金莲》这个悲剧的起源。隐藏在这部新剧背后的绝望在最后有些许的体现,可这绝望的大语境中,观众看到的是金莲那颗仍在跳动的、鲜活的心。
纵观全剧,尤为一提的是尽管主题是沉重的,王的戏剧语言却是诙谐的。潘金莲的淫荡,西门庆的夸张,武大的萎缩,瓶儿的柔肠,王婆的狡诈,武松的惆怅,王延松都能巧妙地包装成一场场闹剧,完全没有说教的痕迹,却能让人时常回味自己究竟笑了什么。剧中的听觉元素用的恰到好处,元曲的应用更是给全剧增色不少。视觉方面,舞美灯光设计简洁而有力,从灵堂到婚床,从鬼域到人间,都能不着痕迹地转换,并打开观众想象的门窗,让观众融入戏中。
西方演员演中国戏,不可避免地会有一些瑕疵:金莲骨子里的风骚和那股狠劲儿还是没有表现得淋漓尽致;瓶儿多少有点儿让人想起修女;西门庆浪子有余而痞气不足。可是从另外一个角度来看,也正是这些瑕疵提醒了观众这些学生演员在短短五十几天内的巨大成就。他们跨越了语言屏障,穿梭于东西文化之间,最后导演看完演出后能自豪地说这是一部地道的中国戏剧。当然观众不容易看到的是史密斯学院对中国研究的支持,是史密斯戏剧系对世界戏剧的关注,是制作方对《潘金莲》的巨大投入和精密统筹。王延松是出色的,王延松也是幸运的。 摄影/张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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