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借《光荣的愤怒》一举成名的导演曹保平,在自己的商业化之路上交出了一份不错的答卷。他的新片《李米的猜想》票房应该能让投资人满意,又保留了自己的态度。凭借这部电影,他近日获得了西班牙圣塞巴蒂斯安电影节的最佳新导演奖。
曹保平:有点呆的就是我 |
学院派导演曹保平在和电影工业的结合中,变成了一个“拧巴”的人。他的新作《李米的猜想》全国票房超过1500万元。不过,曹保平没来得及进内地电影院亲历这个过程。9月21日,他飞往西班牙圣塞巴蒂斯安电影节,拿下了今年的最佳新导演奖。
1989年,曹保平从北京电影学院毕业,王小帅、娄烨、路学长、管虎、张元……他的同学们后来成了“第六代”的代表人物。曹保平则选择了留校任教,讲授电影编剧课程。蛰伏10多年之后,他才开始出手真正拍电影。
曹保平的扬名之作《光荣的愤怒》2005年就拍摄完成。他说,“《光荣的愤怒》谈不上经过市场检验,电影的投资构成完全没有商业概念,也没有进入真正市场的考验,只是在业界、圈子里大家看了会喜欢,口碑不错。”
冲着《光荣的愤怒》,华谊兄弟投资了《李米的猜想》。剧本改编自一则社会新闻:年轻的女出租车司机被劫持,因保证不会报警,途中又被劫匪释放;可事实上她后来还是报警了,并去监狱看望劫匪,与他成了朋友。这个故事成了现在这部影片中很小的一部分—周迅在扮演的李米遇到这对劫匪,纠缠她多年的心结的真相才开始浮出水面。
显然,曹保平的目标是做一部主流商业片。他想要结合个人表达与商业,必然面对取舍。他承认,影片最终远没有剧本那么天衣无缝。作为学院派电影人的代表,他骨子里执拗着,始终不甘心彻底去拍一部好看的商业片,总想着去夹杂一些自己想要的东西。在投资方、发行方、艺术、风格等几股力量的交错下,《李米的猜想》只能以拧巴的方式呈现在观众面前。
曹保平在《李米的猜想》里客串了一个角色,但是很遗憾,包括张涵予在内的大部分人,都是在看片尾字幕时才发现的,却想不起来到底是哪个角色。“真的没看出来?真的没有人看出来?”曹保平连喊了两次,都没有人回答,“所以我准备转型去做演员。”
电影一开始,周迅不断拿着离开自己的恋人的照片给不同乘客看,曹保平扮演的就是最后一个乘客。“就是大傻子、有点痴呆的样子,那个就是我。”曹保平大声说。
B=《外滩画报》
C=曹保平
B:这部电影其实有两个不同结局的版本,为什么最后选择了现在这个版本?
C:这个问题很复杂,一部电影的最后完成由很多复杂的原因促成。比如投资方的意见、审查的需要,有各种相互作用的力。本来的确是有另外一个版本,但是最后,还是收敛了一下,让整个故事的脉络更清晰了一些。因为要考虑到观众的接受程度,不能指望每个人都是大卫·林奇,其实他的片子连搞电影的人看着都累,更别说观众了。
B:很多人把“李米”当作爱情故事,你会认同吗?
C:它不是个爱情故事,只是和爱情息息相关。其实我觉得,这更多是一个关于寻找的故事。我更愿意说是个情感的故事。因为它表达的范围比爱情更宽泛一点,爱情就好像稍微简单了点。这个故事融合了太多东西,不是个单纯的表达。这不是个单纯的爱情电影。
B:电影里的每一个角色境地都很极端,所有表演都发生在很不平常的环境里。
C:正是因为这个故事所有的情境都很极致的环境下,所以整个人物、环境你都能感觉到很躁动。你要的那种强烈的戏剧化,只能这样才能达到。但是我拍摄的时候,已经在表演上、拍摄手法上往反方向走了。这两种力量之间能够产生挺拧巴的一股劲。
B:演员还是有那种很用力的劲儿。
C:这可能是在于理解。可能因为这个情境太极致了,每一个状态都是超常的,不是平淡的日常生活下的现实主义的表演,是在极致情境下的表演状态。我也听有些观众说,周迅在车里面被绑架那场,说话结结巴巴有点太过了。但是总体上我就是需要这种紧张的表演。
B:剧本折腾了很长时间,但是现在拍摄的效果,和原来还是有很大的距离。
C:还是有很多的区别。剧本跟现在相比,每一个环节叙事都更完整,每一个小缝都补得更匀。成片为了整体的节奏、各方面的要求,就要拿掉一些东西。就没有原来剧本那样天衣无缝了。
B:剧本和成片是两种语言。
C:剧本还是相对个体的工作,拍摄是一个集体的工作,必须要妥协。
B:你喜欢把每一个角色都逼到没有喘息的角落,随时可能失去理智。导演内心是个很残酷的人吗?
C:你觉得生活不残酷吗?这个故事就是在一种极致情境下,把一堆人纠集在一起。你可能会觉得每个人在戏里都变得很残酷。《光荣的愤怒》是 24个小时里发生的事情,《李米的猜想》也是短短几个小时就把那个事情给引爆了。我们每个人在生活中都会遇到这种事情,可能就是在你漫长的生命中很短的一点时间,但是那么一点时间里,就把人甩入失速的状态,就很容易把人性中的残酷、可爱、牛×的东西榨出来。
B:你的大多数做电影的同学,都在沉迷于自己的个人化表达,你为什么选择了和他们不同的道路?
C:电影工业里的主流产品,首先必须有个好看的故事,能够吸引大多数人。我的很多同学、学生,都拍了很多个人风格的电影,有很多人喜欢,还会在国际电影节上拿到大奖。我觉得那样的电影是不行的,无法与最普通的观众交流,不能成为国家电影的总体支柱。不是说那样的电影不好,我一再声明,我其实也挺爱看的。如果你认为电影仅仅是表达个人的手段,那没有问题。但是如果你认为电影是主流工业的产品,那你一定要拍好看的故事,这是前提。
B:你的电影里比较少能看到学院派的影子,你是刻意这么做的吗?
C:我唯一有学院的影子的地方,是我还不甘于完全趋同于工业。比如这部电影,简单的商业片不需要这么纠缠,这么复杂。商业电影就是好、坏必须区分得很清楚,靠其它元素来吸引观众。
可能我想拍的电影一直都是这样:能够在有一个好看的故事的基础上,尽可能地进行个人化表达。《光荣的愤怒》可以算是一个开始,我个人也比较满意。《李米的猜想》可能商业化气质会更强烈一些,个人表达会更弱一些,但是骨子里是一样的东西。后面要拍的东西,可能也是这样的。学院对我的影响中,唯一能看到的可能就是:我还是有态度的。
B:要好看,还要保持个人化的表达,这两者很难真正在一部电影里实现平衡。
C:我觉得我现在可能是没有处理到最好,但是我觉得这一定能实现。举个最简单的例子:科恩兄弟之前是非常特别的导演,从来不会与电影工业主动融合,但是他们的新片拿到了票房冠军。没有人会说这是向商业的妥协,今天也没有人会认为他们是商业导演。
确切地说,“光荣”和“李米”都没有达到我最想要的、最极致的状态,但是我觉得这需要各种各样的支持,包括自身的话语权、资金,以后应该会有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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