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国自寿梦始,渐次进入强盛时期,及至阖闾夫差时,到达颠峰。有人赞之曰:此乃强吴时代,是吴地富庶的千年先兆。我不这么认为,我说,这时的吴国已经背离了先祖泰伯谦让开辟的高风,是吴文化的一曲变奏,其穷兵黩武、杀伐图霸、实际上已到了必然灭亡的境地。
吴越春秋的故事家喻户晓、是各种文艺作品演绎的功用。人们津津乐道的是内中许多人物和细节,如西施和范蠡、夫差和勾践以及“卧薪尝胆”之类。无疑,尽管西施在历史上未必确有其人,但她是这出历史大戏中无可替代的一号人物。所以,最近无锡市歌舞团不嫌其旧其赘,推陈出新、以独特的视角再度塑造西施和表现这段历史,依然有着极大的号召力。
舞剧《西施》没有颠覆原有的故事情节,——并非颠覆就是出新,关键在于人物和细节的刻画。舞剧《西施》里的西施没有浸润在与范蠡的缠绵爱情中,也没有忘情于吴宫的朝歌暮弦里,而是以一个战乱中美丽女性的化身形象,痛恨战争、渴求和平,憎恨暴虐、同情弱小,藐视奢华、崇尚平淡,始终激扬着吴文化的人文关怀及悲悯的情调。
第一场中,她勇挡吴王的战车、救下履险的老妪、进而保护弱势的越王;第二场中,她用绣着剑和盾的斗篷鼓励处于逆境的勾践和范蠡;第三场中,她为了国家的利益以身事仇;第四场中,她踏屐而舞,却苦苦怀恋着家国;第五场中,当家仇国恨已雪,她看透了统治者的残忍本性,洗尽铅华、回归平淡,终于考验了与范蠡的爱情,双双逃逸;第六场中,她和范蠡不顾越王的追召,向往和谐的平民生活,浪迹于太湖的山水之中。
舞剧《西施》虽然表现的是战争和复仇的题材,却牢牢把握着渲染山水美和人性美的旋律,——吴山越水是多么的诗情画意,浣纱姑娘是多么的水灵美丽,而吴越文化的结晶——西施更是多么的清纯脱俗、性善心美!西施和浣纱女的美、西施和范蠡间纯洁永恒的爱情与战争的残酷、吴王的暴虐、越王的阴隼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揭示了战争永被唾弃、和平值得赞美,人性向善、崇尚和谐的大主题。这里,西施已经不唯是一个美女的形象,而是上升到了真善美的化身、吴越文化的结晶。
舞剧《西施》以意境述说故事、以意境和细节塑造人物相当成功,譬如第一场和第二场分别出现的车轮就很别出机杼,前者的车轮象征着吴王的不可一世、后者的车轮则象征着越王的坚忍不拔,又都契合着吴越春秋的时代特点;又譬如第二场中西施赠越王黑斗篷以激励斗志,黑斗篷顷刻间化为金色的战袍,刹那间满台一片金战袍,象征着在西施的鼓舞下越国士气高涨、群情振奋,表现了西施情系家国、不甘沦亡的决心,那斗篷和战袍,又契合着浣纱女子的特色;剧中沿用和放大了“卧薪尝胆”及“尝粪问疾”的意境,着意刻画了越王勾践含垢忍辱、以图复仇的性格,目的就在于反衬出西施的天真善良。至于西施的踏屐而舞、再现了响蹀廊的传说,令人神往,但也不是为舞而舞,而是在声声的响屐中倾诉了西施怀恋家国的脉脉情愫。这样的情愫我们是能触摸得到的,古往今来,多少爱国人士为之倾诉表达,而付诸舞步舞声是多么的别出心裁!
舞剧《西施》重塑了吴文化的经典、表现了吴文化的精髓,是无锡市歌舞团近年来继《阿炳》、《红河谷》之后的又一大精品力作,相信会引起巨大的反向,因为她好看、耐看、赏心悦目而耐人咀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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