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钢铁侠》：形神兼备，稍欠底蕴

　　在惊奇（Marvel）公司的漫画时空里，“钢铁侠”同学算不上超级大牌。如果说蝙蝠侠、X战警、绿巨人、神奇四侠等是惊奇公司里片酬2000万美元左右的巨星的话，铁哥们的待遇基本和出演他的小罗伯特唐尼（Robert Downey Jr.）差不多，也就是平均片酬600万美元左右的二线明星。

　　即使在他接任Nick Fury和Maria Hill作为“战略危险干预侦查保障会”（S.H.I.E.L.D，全称Strategic Hazard Intervention, Espionage, Logistics Directorate）执行总监的时候，相对于一线打拼的英雄们，铁哥们还是没那么起眼。更不用提他与“绿巨人”之间的恩怨了，他曾经阴谋将绿家伙发配太空但后来又被从太空愤怒回归的绿巨人锤得无处遁身……（早前爱德华诺顿宣称“绿巨人”在票房上会锤死“钢铁侠”也不是没有根源的^_^）

　　简而言之，在漫画的世界里，尽管“铁人”同学拥有和“蝙蝠侠”差不多的背景故事，但在流行程度上是差远了。惊奇公司拿“铁人”作为自己公司制作的第一部作品，一定是看中了这个家伙身上与其他超级英雄们不同特质，这种特质必须具有特别的亲和力，那样才会有助于打开市场。

　　很显然，铁哥们的特质就是他首先是个极具魅力的“人”，而不是个面具化的“超人”。在漫画的世界里，超级英雄们的行头是最重要的，拉风与否，主要看那个。作为本身没有任何超能力的普通人类（他后来通过注射“智能有机病毒”使自己拥有部分超能力），他的能力全部来自于他的战甲。在别的超级英雄们那里，超能力或者是与生俱来的，如内裤超人；大多是变异的，如蜘蛛侠与神奇四侠们；即使同样是正常人根基的蝙蝠侠，其的格斗能力恐怕也要比作为“铁人”真身的Tony Stark强得多。

　　那“铁人”的本质是什么呢？是发明家。更确切的说，是一个金钱与智慧兼有、风流与风度兼备、然后又一朝觉醒到“责任更大”的发明家。电影版如果要表现出“钢铁侠”独特性的话，就得突出这些方面。从影院的效果来看，这一点算是达到了。

　　这一切，恐怕首先是因为小罗伯特唐尼这个演员。他演活了“钢铁侠”面具背后“人”的一面。从性格上说，他本人与Tony Stark比较相似，属于那种很有魅力的花花公子。以银幕上最有特点的主角犀利幽默的对白来说，那本来就是唐尼现实生活中的样子。像这种带有一点点聪明自负的、以短促俏皮的话语堵截对方下一句话的模式，本来就是他当年在“星期六晚间秀”上的拿手好戏。拿来放在聪明风流的Tony Stark身上，自然是再合适不过了。估计唐尼自己演起来也比较轻松，不需要攒着劲去表现什么演技，只要想着如何放松演出自己的魅力就行。

　　虽说“人”的因素对于塑造“钢铁侠”这个角色的特质是最重要的，对其战甲的表现，也不仅仅是个视觉噱头。对于不熟悉“钢铁侠”漫画的观众而言，战甲可能是最大的卖点；但对于熟悉惊奇公司这一系列漫画的影迷而言，战甲是与Tony Stark性格密不可分的一样道具。虽说从表面看来，一个是正常的普通的人类，一个是一副无所不能的战甲，两者存在强烈对比，中间似乎存在难以逾越的空间，表现得不好的话，战甲没准会喧宾夺主；其实，战甲就是Tony Stark的一部分，因为是他发明、创造了战甲，战甲不过是他自身智慧与意志的外化而已。

　　为了清楚地传递这一点，编导很聪明地将战甲的设计制造过程作为影片的重点。这样一来，战甲就不是一个很抢镜但是很冷冰冰的道具，而是一个承载角色性格的容器。另外，重点表现这样一个过程，也突出了Tony Stark作为发明家的这样一个与众不同的特质，用时髦的话儿来说，他就是个DIY的英雄。实际上，相对于“短小精悍”的动作场景，个人觉得片中那些关于智能电脑、虚拟成像与人机互动系统、战甲组装的片段更好看，尤其是战甲成型上身的场景，将ILM的鬼斧神工表现得淋漓尽致。尽管俺清楚地知道其中结合了大量的CG图像，但仍然忍不住为其中表现的精准与复杂而激动不已。当然，斯坦温斯顿工作室的贡献也绝不可忽略，“钢铁侠”的第一代战甲，就是该工作室实打实地按照1:1的模型建造的；后来的两款战甲，部分特写镜头，也来自于精妙的实体模型。

　　至于动作镜头，则比较一般，飞行的场景稍微多了点，对抗和战斗的场景较少。与F22缠斗时突然“刹车”是个亮点，不仅突出了战甲功能上的多样性，在场景调度上，也体现出变调带来的非常刺激的节奏感。可惜这种节奏感在最后的大战中没有得到很好的体现，两个家伙基本上是典型的西方傻大个打斗，既缺乏令人眼前一亮的惊艳瞬间，也没有突出“钢铁侠”的作战特点。

　　所以，总的来说，对于漫画迷而言，《钢铁侠》是部令人满意的作品；尤其是主角的选择，可谓形神兼备。在讲述这个“缘起”故事的时候，编导也能抓住这个漫画形象的特质。如果能在Tony Stark心路转折上多给人一些更深层的感受，那影片就完美了。现在的效果，只能说是让人知道了：哦，原来是这样子的。如果要让本片超出一般漫画英雄电影的层次进发，还必须让观众与主角思维与情感上的联系更为紧密。

　　不过，俺又怀疑，对于惊奇公司的漫画人物而言，这种要求是不是过分了点。个人的感觉，惊奇公司的《蜘蛛侠》《X战警》和《神奇四侠》系列，总比DC公司的《超人》和《蝙蝠侠》系列，缺少一种让人沉下心来、看过之后还能仔细回味的东西。即使是各方面最为完满的《蜘蛛侠2》，也只是在情感表达上比较亲切，但还没有那种让人思考并荡涤人心灵的力量。

　　说到这里肯定很多人会不屑了，是的，超级英雄的漫画，本来针对的就是热血观众，多半是发泄一通就完了，电影改编也是，看个爽就了事了呗。又或者说，所有超级英雄，至少在漫画的空间里，都是比较肤浅而一根筋的，没有什么深层内涵。如果电影改编要在后面这一点上强求，那是跟自己过不去。

　　但我觉得，有追求的电影人，就是应该和自己过不去。换句话说，就是要挑战习惯思维，要挑战自己。拍出漫画应有的感觉，那只是小成功；拍出漫画时空难以表现的、更为深层次的感觉，那才是脱胎换骨型的超级英雄电影。这种脱胎换骨，我觉得只有李安的《绿巨人》、布莱恩辛格的《超人归来》和诺兰的《蝙蝠侠初养成》做到了，但是市场效果则各不相同。《超人归来》最不幸，其实它非常罕见地抓住了超人“神性”的光辉以及由此带来的与他的“人性”的冲突，可惜观众不是太买账，也许是内裤男太优雅完美了，缺乏棱角突出的很醒目的性格，总给人温吞水的感觉。《绿巨人》最遗憾，看过漫画的应当心里清楚，李安将原著的境界提升了不知多少倍，希腊悲剧般的父权反抗与人格冲突，与漫画中那个只会“打砸抢”的蛮子不可同日而语。但这样一来，对于同样一根筋的漫画死忠而言，这样“高级版”的绿巨人他们都不认识了，以至于市场反响低迷。

　　诺兰的《蝙蝠侠初养成》是在延续经典气质与挖掘深层魅力方面做得最为大众接受的。 说白了，就是将角色的塑造基于认真而有创造性的“性格研究”，努力去挖掘一个经典形象内心的故事。单从预告片来看，这种“深化”在即将上映的续集中还会“变本加厉”，不仅蝙蝠侠，“小丑”和“双面人”都会给予丰满的性格描绘；这种细腻入微的角色塑造，会营造出一种将观众拉向银幕的魔力，而不是仅仅将人物与事件展现、甚至“推销”给你观众。

　　从原始漫画表现的尺度来说，“钢铁侠”本来就不如“蝙蝠侠”那么深层内敛且具有天生的神秘气质，铁哥们的一切都是比较外露的，这从他很早就公布自己的身份可看出来。续集的编导如果要提高要求的话，不妨思索一下如何去表现这样一个人物的更为内敛的一些东西。比如说，当他加入“复仇者”（The Avengers）超级英雄团体后、其他英雄超级能力的刺激，是否会使依赖科技装备的他走向彻底改造自身的极端？这在漫画时空里其实已经发生了，但是电影如果能表现一下他对“异变能力”与“装备能力”的思考、选择与挣扎，也许能使电影更为震撼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