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超——地下之后何去何从？

地下之后何去何从？

　　王超曾经做过不同工种的工人，后来成为文学青年，写诗，写小说。《安阳婴儿》就是根据他自己的中篇小说改变的。这个故事被别有意味地设置在华夏文明的发源地——河南安阳，空旷萧条的厂房，曾经辉煌如今窘迫的工人阶级，欣欣向荣的集市和进行非法勾当的昏暗歌舞厅，受到法律制裁却无法享受法律保护的妓女……王超冷静却充满批判地关注着社会的“死角”，向观众展示了中国社会暴露出来的病态现象。《安阳婴儿》2001年出现，立刻成为继贾樟柯的《小武》后独立电影圈内最受关注的作品，甚至片中的“一个长镜头拍完一个人吃完一碗面条”成为了独立电影的某种标志，王超的风格也被定为了“闷片”。客观的看看，《安阳婴儿》电影语言的沉稳流畅，以及表达的勇气和力度都是独立电影中并不多见的，事实上，这是王超最好的一部作品。

　　《安阳婴儿》让王超从一开始就成为了一名“地下导演”，成为了被电影局“关注”的对象，他在拍完第一部片子后行动也比较谨慎，直到2003年才开始拍摄第二部作品。2003年对中国独立电影来说是重要的一个时刻，当时独立电影在海外的发展已经小具规模，比初期更为踏实稳健，预示着一个比较好的发展势头，地下导演们不再以走海外线路为唯一出路，不再以单纯的电影节获奖为最终追求，纷纷开始为自己制定更为理性和长远的目标，即真正进入中国电影市场，真正面对中国电影观众。同时，国内的电影创作也处于一个新老交替的时期，对年青导演也有着某种程度的需要。正是由于双方的共同需求，促成了双方的接触与沟通：作为国家电影的管理部门的电影局，与独立电影创作群体，在2003年，有了一次正面的对话，这就是2003年11月13日国家电影局招集当时一些主要独立电影导演召开的座谈会。在这次座谈会上，长期处于对立位置的双方展开了交流，独立电影的创作者们与国家电影局从对峙走向了对话，电影局的态度从压制到逐渐理解到寻求对策，这是中国独立电影史上具有进步意义的一幕，电影局表示对独立电影导演们“既往不咎”，对以往的违规行为都可以“一笔勾销”，并表示出有诚意共同探讨一条独立电影的发展之路。官方态度的转变带来了一定的成效，一批地下导演被解禁，纷纷浮出水面。可以说，这是对独立电影的发展有着重要转折意义的一次对话。

　　王超借这这个契机走到了地上，《日日夜夜》是他长久以来想表达的人类精神困境，他的知识分子式的哲学思考在这部影片中发展到极致，给全片蒙上了十分形式化的抽象风格，故事发生在一个时空背景模糊的孤立的煤矿，探讨的是人类精神的自我救赎，以及中国传统文化中对父辈的尊崇和背叛。这样的主题与第五代的文化取向有着某种程度上的相似之处。这部影片2004年出现，当时电影市场期待的是青年导演带来的清新悦目、喜闻乐见的作品，《日日夜夜》虽然通过了审查拿到了执照，却没有机会在国内的任何影院上映。

　　王超的经历在中国独立电影创作者中是一个典型，以艺术片在国外电影节起家，对国内观众和市场的极度生疏，都造成了这些导演在国内电影市场的生存能力低下。2006年的《江城夏日》，王超继续用方言、黑社会、歌女种种因素编织了一个关于亲情的侦探故事，他在这个故事里加入了谋杀撞车等商业电影的场面，还请了在青年观众中颇有市场的田原出演。但这一切并不能促成一部“好看的电影”。与《安阳婴儿》相比，《江城夏日》里的人物显然缺乏力量，武汉在片中只提供了一个城市的背景，没有任何可供体会的特色。对《安阳婴儿》的观众来说，《江城夏日》让他们失望，而初次走进影院观看王超作品的观众，更难以被吸引。王超表示他曾经怀着紧张的心情等待自己的首次国内公映，而其结果却让人感到悲壮，这虽然与院线排片有关，更多的还是应该归于作品本身的问题。

　　作为小有名气的独立电影导演，首部国内院线公映作品的票房失败，国内评论也只是寥寥，独立电影应该如何成为中国电影市场的一个部分？王超正在筹拍的《可以重来》，被期待为是他的转型之作，不但有1800万的投资，更有明星林熙蕾朱孝天的加入。一个独立电影艺术片的导演，该如何既保持独立品质，又考虑观众的喜好？“转型”是否是唯一出路？……当独立电影还在地下，只有一个问题需要解决，而一旦浮出水面，问题显然层出不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