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绪成：别让国粹从此消失 希望把手艺传承下去

　　前日，本报热线接到一位特别的读者来电。电话中这位魏先生说，自己现在身患癌症，他希望在体力允许的情况下，把自己近50年来在京剧化妆行当的经验传承下来，因为京剧中，尤其是现代戏的化妆技巧现在已经很少有人掌握了。

　　昨天下午，记者来到了魏先生在金鱼池中区的家中，简陋的陈设和魏老几大箱的化妆用具形成鲜明对比。老先生名叫魏绪成，1938年出生。1962年进入北京京剧院任化妆设计造型工作至今。最拿手的化妆绝技就是特技妆和京剧脸谱，包括现代戏的脸谱。在2006年体检出肺癌后，把手中的技艺传承下去成了魏老先生天天念叨的事情。刚经历完一场大手术的魏老很瘦，说话时也显得很虚弱。可只要聊到戏曲化妆，他立刻来了精神，连讲了三个小时没有停。

　　既然唱不过 就要化得好

家里的布置虽然简陋，但是魏绪成化妆的工具却可以铺满半个小屋。

　　1961年，从兰州战斗文工团转业的魏绪成被分配到北京京剧院。那之前，他是一名活跃在台前的话剧演员。“分配工作那年，所有的话剧院团都不招人，阴差阳错地我就到了北京京剧院。”魏绪成笑着回忆说，“当时领导问我，小魏呀，你想做点什么呢？我仔细想了想说我要学化妆。你想啊，我都20多岁了再怎么唱也唱不过马连良。而我演话剧时，看到化妆师能把一个年轻人化成一个老头，挺好玩。

　　在京剧行当里，甭管多大的角儿都会自己勾脸，基本不需要化妆师，北京京剧院也没有专业的化妆师。可是魏绪成并不担心自己学完之后没有用武之地。他说：“我学了两年化妆，从最基本的骷髅妆学起。底子打好了你什么脸型都能化。我眼睛很贼的，不用手摸你脸部骨骼，一看就知道怎么化。1963年我学完回剧院，正好赶上演出现代戏。现代戏没有什么可以参照的脸谱，演员自己也不会化。‘缺一行’让我正好有了发挥空间。我在青艺学的是话剧舞台妆，回剧院以后我把京剧脸谱化妆法和话剧舞台化法结合在一起，摸索出了现代戏化法。那会儿哪个团需要化妆的我就去帮忙，一边练手，一边学习。”

　　现代戏《沙家浜》的第一版人物形象就是出自魏绪成之手。说起现代京剧化妆技法时他总会以这部剧中的人物脸谱为例。“就说胡传奎吧，这个反面人物什么坏事都做，他的那两道鼻唇沟和鼻侧影就得化得有点力度，显出他一脸横肉的感觉。别看这简单的两道，你得化出‘气’来跟练气功一样有神韵，才能好看。”

　　一卷橡皮膏 扮靓张君秋

　　1966年6月4日，北京京剧院在一所学校演出现代戏《年年有余》。已经46岁的张君秋以男旦身份出演当代妇女，还是年轻的农村妇女形象。难度极大。这个妆怎么化？“张君秋的脸比较丰满，脸皮比较松，我先用橡皮膏把他的脸都吊起来，这种方式很少用，一般演员只会选用纱布来固定脸部，但效果不如橡皮膏明显。其次，表现年轻妇女，妆的底色要比较嫩，眉毛要细，嘴也不能化大了。京剧演员要唱戏，一唱嘴就显大。这些都得注意。跟话剧不同的是，戏曲妆面的色彩会更鲜艳。这个妆半个钟头就完事了。”魏绪成很自信地说。这是他第一次给张君秋化妆，这之后他们的合作一直延续了几十年。

魏绪成为70岁张君秋打造的古装戏造型

　　张君秋大师70多岁仍登台演出，给他配戏的都是年轻小姑娘。这些小姑娘扮的宫女一出场大家都觉得漂亮。魏老回忆道，“张君秋饰演女主角，风头怎么也不能输给配戏的人。他都70多岁的人了，脸上肉多，还松。之前合作过的很多人也不能解决这个办法，张君秋立刻想到了我，还是用橡皮膏，等他一亮相，嘿，那些小姑娘就真成陪衬了。”

　　馒头搞特技 红酒配血浆

　　1996年，魏绪成从京剧院退休在家。“有一天，一个曾经跟我学过化妆的学生打来电话。他正在电视剧《三国演义》剧组给人化妆，但是在化‘伤口’的时候遇到了问题。那时候大家习惯用‘肤蜡’贴在皮肤上做成疤瘌的效果，可是拍摄中的照明灯一烤，蜡化了。导演说，这个不行呀。学生就来找我了。”魏老喝了口水接着说，“想个什么替代品呢？有一天我吃饭的时候，一边嚼着馒头，一边用手搓那块馒头。突然，我脑子里闪过个念头，为什么不用馒头试试呢。这一试还真好用。”

　　“除了这些，我还自己熬血浆。你别看现在很多戏里都用血浆，可是我熬的血浆更逼真。上学时老师教得简单，说是在蜂蜜里加上食品红就行，可是食品红有860多种，用哪个最像呢？我试过很多种，最后是用三种食品红混出来的。里面还加着冰糖和酒，这种血浆不仅颜色逼真，流的时间也长。现在的人懒了，自己都不做了，用到的时候就想着从外面买。效果大不如以前了。”魏老遗憾地叹了口气摇着头说，“尤其是京剧化妆行当，太不讲究了。你就说化三花脸时用的大白粉块吧，大家都说不好使。为什么不好使？因为现在卖的人都不知道这个东西到底应该怎么做。原来我们自己做的时候，把太白粉用开水烫过之后加蜂蜜、加冰糖，放小陶瓷罐里熬出来。那样的白粉块不掉粉渣不开裂。现在的人用水搅和完太白粉就卖了。这些个技术都失传了，没人用了。”

　　靠角儿勾脸 脸谱将失传

　　退休之前，魏绪成就开始从事化妆教学，他教过的学生数量很多。但是真正继承下来京剧戏曲化妆法的人却不多。“现在学生学几个月就开始出去挣钱了，那么短的时间哪学得了那么多东西？”魏老担忧地说，“我是真发愁呀，学戏曲化妆可能真挣不了什么大钱，可这门技艺也不能就这么失传了。”

　　“京剧行当需要专业的化妆师！”魏老不容置疑地说：“我就是希望通过记者呼吁一下这个事情。现在京剧界会唱的角儿都会自己勾脸，但是他们会化的也就是自己常演的那些角色。他们不唱的戏曲，时间久了脸谱也不会化了。这样一算又有多少脸谱得失传呀？京剧是国粹，京剧脸谱也是民间艺术，包括现代戏在内，传承这门艺术哪能光靠艺术家们自己掌握的那几个脸谱呢？他们专业也不是学化妆的，以后脸谱化法怎么传承，怎么发展？所以我觉得一定要有人专门学习这门技艺，这对拯救现代戏曲脸谱化法特别有用。”

　　■后记

　　“行当里，魏老化得最好。”

　　为了能让魏老化妆，国家京剧院的演员张建国还特地打车到魏老家，请他为自己化妆。张建国接受采访的时候说：“魏老给很多名家化过妆，他塑造的人物造型很独特。尤其是他给现代戏做的造型，人物形象很突出。我们院也有一些化妆师，他们太年轻，水平还不行。今年元旦时，我们正好要参加在国家大剧院举办的‘新年京剧晚会’，演出很重要，所以我第一个想到魏老。那儿会他刚刚做完手术，身体也不好，我就打车去他家请他化，然后再从他家打车去大剧院演出。”张建国后来又补充说：“京剧化妆行当里，魏老很有名，比他画得好的，我还没有见过。”

　　化妆大蔓塑造三国英雄

　　魏绪成1962年进入北京京剧院任化妆设计造型工作。多年来涉足“京评曲话”及影视等多种领域的化妆工作，现任中国电影电视技术协会教授。

　　主要作品：京剧《沙家浜》、《智取威虎山》、《西厢记》、《风雨同仁堂》（获戏剧金奖）；影视剧《三国演义》（获化妆造型奖）、《隋唐演义》、《五号洋房子》、《孙悟空还乡记》等；木偶戏《木偶奇遇记》、《话剧青春花》、《龙马精神》等（原中国青年艺术剧院）。

　　曾多次为戏剧老艺术家马连良、裘盛戎、张君秋、谭元寿、马长礼等做化妆造型工作。

　　名词解释：骷髅妆

　　影视化妆中个性妆的一种。所谓骷髅妆，就是要求将脸部用油彩画成骷髅的形状。妆面和造型都离不开面部形态，而面部形态又是与面部骨骼分不开的，只有全面了解、掌握面部骨骼及肌肉的结构和特点，才能运用颜色与技法来准确表达妆面和造型的构思。 因此化好骷髅妆是学好影视化妆的第一堂基础课，如果不懂骷髅妆就很难成为合格的化妆师。　竞报记者 李特/文　　竞报记者 李昊/摄　　魏绪成/供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