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平是当今难得的花脸角儿。他9岁考入天津戏校,坐科7年进修2年,1986年分配到天津京剧院,1998年到上海,期间师承过鲁铁夫、苏敬武及裘派传人方荣翔、王正屏、李长春、夏韵龙等,同时还得到袁世海、尚长荣、厉慧良、李荣威等艺术家的指点。
安平 |
新世纪以来,他曾获全国京剧优秀青年演员评比展演一等奖;两度在全国京剧青年演员电视大奖赛上荣获花脸行当榜首、金奖。作为上京当家花脸,他先后举办了“东方戏剧之星”个人专场、“菊坛群星荟萃”安平展演月,还在CCTV《空中剧院》和上海天蟾中心联手打造的“菊坛点将台”全国优秀青年京剧获奖演员汇演中风头大健。
近日,在逸夫舞台举行的首场上海京昆人才调研汇报演出上,他献演了两出新编戏《黑旋风李逵》和《成败萧何》的精彩片段。
九龄童高音断琴弦
安平说,他的父母都是京剧迷,平时总爱哼唱。小时候他特爱哭,可每当听到母亲的唱腔就会安静下来。1977年,9岁的安平正在天津南开二马路小学读三年级。一天,正在上课的安平看见好多人往窗外看,天生爱动的他也好奇地往外瞧。后来,老师把他叫到办公室,里面坐着几个陌生人。老师说,他们是戏校的老师。其中一位问安平学唱过京剧吗,安平摇头,又问他会不会唱歌,喜欢音乐的安平当场就唱了首《流浪者之歌》。后来他又按照要求弯腿,做空翻。几天后,就接到了戏校的复试通知书。
拿到复试通知书那天,父母非常高兴,特意请了一个老师教他唱了两段京剧。经过20多天的临阵磨枪,复试那天,他唱了裘派名剧《赤桑镇》中的“劝嫂娘”选段,他的童子音既冲又亮,调门也高,拉京胡的老师按他的嗓音不断调弦,结果连琴弦都绷断了。20多个评委老师不约而同地同时叫好。就这样,一个偶然的机会使安平从2万多名考生中脱颖而出,正式考入了天津戏曲学校。
“被打出来的”好功夫
天津戏校当年录取的70名考生,有的吃不了苦被淘汰,只剩下49人参加毕业考试,现在还在台上的同学更是所剩无几。安平称他的功夫是“被打出来的”。那时教他练功的是出了名的严师张铭禄。每天练“拿顶”一小时,张老师总拿着根滕棍站后面,谁支持不住倒下来,滕棍就会落在谁身上,许多人常常是边哭边练。一小时下来,鼻涕、眼泪、汗水弄得满脸都是。每周六晚,父母来接安平回家,母亲给他洗澡,看他大腿被打得肿了起来,心疼得边哭边用热毛巾敷。
俗话说:“先看一步走,再听一张口。”刚练习台步时,安平头顶一碗水,没走几步,水就顺着脖颈泼下来,撒得浑身是水,碗也被摔成了碎片。就这样,不知打碎了多少只碗,他的台步才走得平稳,头顶那碗水才滴水不漏。除此之外,还要练各种翻跌筋斗,拿顶、下腰、虎跳、前桥、后桥等,无一不需要千百次的刻苦训练。
从开蒙戏《白良关》到武净戏《通天犀》,从李荣威亲授的侯派名剧《战宛城》到袁世海、方荣翔等教授的《李逵探母》《打龙袍》,安平感谢老师教会了他如何以声传情,以舞传神,融铜锤、架子花脸两种行当表演技巧于一身,去塑造一个个成功的角色。他谦虚地说:“我很幸运,遇到了好多名师,在他们的亲自指点下,我才比别人进步得更快。”
“眼眶里跳舞”最难练
安平说,基本功中最难练的要数“眼功”。由于演员与观众间有相当距离,眼睛在整个人体又只占一个很小的位置,而京剧表演则需夸张写意,所以要求演员台上做各种眼神时必须比日常眼睛的表情动作要更鲜明、更强烈,否则观众就会感受不到。为了达到目光有力、用眼睛做戏,只有苦练眼功,还要用适当技法来掌握怒眼、惊眼、笑眼、醉眼、老眼、少眼、泪眼,侧目、远望、近觑、斜睨等多种眼法。
当然,眼功还要根据实际戏情来运用,才能目不空发。盖叫天曾说:“京剧演员的眼珠好像是在眼眶里跳舞。”演员就是要跳好这个“眼舞”。安平说,那时在戏校,他深得老师偏爱,常被留下“开小灶”,加倍的训练使他付出比别人更多的辛苦,但也给他打好了扎实的基础。
1998年,他被引进上海京剧院,头一个戏是《智取威虎山》,而且5天就要拿下来,凭着良好的功底他成功了。有场戏表现李勇奇欲说还休的表情,安平就用眼神和唱腔来表现,一下得到了认可。来上海以后,安平先后主演了传统名剧《野猪林》《铡美案》《铡判官》《打龙袍》《锁五龙》《断密涧》《连环套》《姚期》等,展示了雄厚的实力。他在《九江口》中饰张定边,不但有“心似火燃”的核心唱段和繁重的做功、念白,更有高难度的武功“摔”和“翻”。
莽李逵也有悲伤时
安平说,京剧花脸行当发展得较慢,很长一段时期不受重视,原因之一就是角色脸谱化,好像花脸就是哇哇大叫。他强调裘派含蓄而内敛,那些人唱裘派时摇头晃脑、凝眉瞪眼的张扬是与人韵背道而驰的。他认为,京剧脸谱是京剧的符号标志,但人物角色被脸谱化、公式化决不是什么好事,很难让人产生共鸣。每当他唱起《姚期》的“忠良无辜被刀餐”,《铡美案》的“左右为难”,以及《赤桑镇》里情、理、法的心理矛盾,《探皇陵》里对先王的怀念与对现世的忧忿,还有《赵氏孤儿》里的“错打忠良”,《探阴山》里的“自怜自叹”等,都自有一种悲剧的力量,让观众为之动容。
谈起自己主演的黑旋风李逵,安平认为这是一个非常情绪化的人,他有接受命令时的持重,有疾恶如仇的愤怒,有倒旗闯堂的鲁莽,还有负荆请罪的真诚,喜怒哀乐均溢于言表。但要从这个栩栩如生的粗鲁汉子身上恰到好处地演出情与义来,演出感染人的力量来,就不那么容易了。安平觉得,其间最难准确表达的是李逵在得知宋江抢亲时候的悲伤,为此他特意设计了一个小动作,用颤抖的手背替被抢走女儿的王林捋了捋胡须,伴着一句婉转的低腔,让人顿时觉得无比酸楚。他指出,这种悲伤跟越剧里的林妹妹不一样,不能透出酸味来,而要演出角色面对偶像破灭时的无奈和绝望。
“京剧是我的生命”
安平指出,京剧艺术继承是关键。但要让更多的人尤其是年轻人欣赏它,就必须在继承的基础上有所创新。像《探阴山》他去掉了比较拖沓的东西,减弱了对鬼神的渲染。当然,这些改动的前提是前辈留下来的好东西坚决不能动。他说:“吃螃蟹要有一种精神,因为所有的艺术都是在创新、争议中发展的。”像裘盛戎不但能学肯练,还愿主动吸取其他流派乃至行当之所长为己用,早年久居上海的他深受麒派的影响,这一切成就了他,使他成为重唱工也重功架,能戏多又富有时代特色的演员,并在身后形成了公认的裘派艺术。
说起近期打算,安平介绍,今年9月他将从中戏研究生班毕业,届时将再次打磨《成败萧何》。谈起在《成败萧何》中塑造的韩信,安平指出,这个角色打破了过去由老生、武生应工,而改由净行应工,裘派花脸高亢的唱腔衬出了他的高傲寂寞、英雄束手,而念白改用麒派老生的气口,又显出了他重情重意、甘愿牺牲的一面。安平表示,艺术必须与时俱进,不断发展,排新戏不但要善于继承借鉴,还要敢于开拓创新。
目前,上海京剧院考虑为他度身定制《尉迟恭》,并复排《除三害》。这位为排戏第5节腰椎摔骨折的花脸从未后悔过自己的选择:“京剧是我的生命,是我毕生的追求,付出再大的代价我都不会动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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