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寒冷的日子,北京的寒冷是裹带着风的力量而来的。或许由于《静静的嘛呢石》是在3月的寒气中开拍的,剧场内外的气质在此刻还颇有些相似。
今天,电影学院放的,是文学系毕业生万玛才旦导演的处女作《静静的嘛呢石》,这部片子在本届金鸡奖上获得了最佳导演处女作奖。
到这里,导演已经很好地将孙悟空与小喇嘛对照起来,完成了形象的塑造。这个对照,增添了影片的趣味和深度,可谓是神来之笔。
两位老者
影片还有一段戏是关于刻嘛呢石的老人的。老人在小喇嘛和爸爸过年回家时的路上第一次出现,他答应要为小喇嘛刻一块六字真言的嘛呢石,又在小喇嘛和爸爸返回寺庙的途中被告知已然去世。这种突转在剧作中是需要内在因果来支撑的,一般都需要之前有所铺垫。但在这里,突转的来临是没有铺垫和暗示的。然而,影片并未给人唐突之感,只因为藏族人深刻的佛教生死轮回观念。一生图善平静的死去,是要去天界的。而他远在拉萨的不孝儿子是被大家唾弃的。虽然明明知道老者死去是一个戏剧化的安排,但当小喇嘛给老者颂经时,颂到望其接近幸福和幸福之因,远离痛苦和痛苦之因时,我的内心很为之震动,导演此刻表现的佛教观念或许正好切中了我心底的善缘了。
如果此处能够突出老者为小喇嘛刻的六字真言的意义,以及那未完成的六字真言的石刻(至少给石刻一个特写,或者片头出字幕时就选择这块未完成的石刻),影片就能更好的反观小喇嘛(主角)和老者的静静的嘛呢石刻(主题)之间的关系了。这是影片小小的缺憾。
影片另一位老者是小喇嘛的爷爷,这是一个通情达理的藏族老人。他带着孩子们一起去看藏戏,孩子们买了娃哈哈和一种用豆谷做的叫做“唐僧肉”的小吃,递给他说,爷爷吃“唐僧肉”,他窘迫地摇着转经筒,说不吃(这时大家都会心地笑了)。此时的老者就显得相当可爱了。在孩子们要瞒着爸爸看《西游记》VCD时,老者给孩子们放风。在小喇嘛想把电视和VCD带给师傅看时,老者也帮忙劝说小喇嘛的父亲答应。这些,都刻画了老者善良可爱的形象。虽然据导演说,当时为了拍这个老人竟拍了二十条之多,老人也曾因为要演戏紧张得拍摄前夜整晚睡不着觉。但最后从结果上看,这个动作木呐的老者还是获得了观众的认可,是一个可信的银幕形象。
上路的期待
影片的结尾是这样的一个平行蒙太奇。小喇嘛送父亲上路,但还是想要回《西游记》VCD,父亲不给,他就要了一个装VCD的有《西游记》封皮的空盒子。另一边,所有的喇嘛都进了大殿开祈祷的大会。小喇嘛飞奔回去,他砸在地上重重的脚步声,他呼呼的喘息声,以及众喇嘛已经开始的颂经声混合一起。他终于赶到大殿,和众喇嘛坐在一起。影片结束。
这个结尾不是不好,而是失去了再次对照影片前面提到的,小喇嘛要和师傅上路去拉萨的情节的机会。如果结尾是结在两人上路,两人远去的背影时,影片便有了一个开放式的结尾,便给观众留下了更多的想念和揣测。
据导演自己说,他也正策划着拍一个三部曲,后面两部是小喇嘛和师傅在朝圣路上,以及小喇嘛和老喇嘛到了拉萨的情形。真为万玛导演高兴,他自己也认识到了这个问题,以及本片的可开拓性。但是,这种上路后的情节继续发展,对于我们可以是一种可喜的期待,但对于创作者而言,就是一个很大的挑战。按照好莱坞的剧作模式,一开始是一个“what if”的问题:“如果这样……会怎样……”如果小喇嘛和老喇嘛上路了,在路上会发生什么,他们会遇到什么人,什么事,如何冲突,如何最终克服矛盾,抵达圣地拉萨?这真是一个难题,对于我这样一个缺乏空想能力,在创作中总是要靠现实来激发联想和创作激情的人,或许唯一的办法就是亲自费力走一趟朝圣路,并在路上收集可用的情节元素。或许有的人可以通过小说或者其他间接素材得到编写的根据。但我这个笨人还是宁愿亲身体会一遍朝圣的艰辛,才会有这个自信能把小喇嘛和师傅朝圣的过程表现得更加真实可信。
后面的创作对导演的阅历和剧作将是一个很大的考验。
看完《静静的嘛呢石》,大家都要导演来解释他要表达的是什么,其实导演不需要作任何解释,影片本身就是最好的解释。不同的人从中得到的也许很不同。有人看到了文化的方面,有的人对民俗感兴趣,有的人在谈象征意味,而我觉得,我从中得到的是真实的体验。万玛导演很真实的反映了这些藏族人的生活,包括年轻人。比如藏戏那一场,刚刚唱完藏戏,年轻人就围在一起蹦迪,节奏很快,黄土飞扬,而老年人此刻都退到了门外。后来一个醉酒的人调戏女孩,年轻人就打了起来……这些都是那么真实。谁说藏族人就一定都要淳朴老实。我也曾和一群藏族朋友疯狂地蹦过迪呢。许多人追求快乐,那些普通的藏族人也是一样的。而我们中的大多数,都不了解西藏,不了解真正的西藏生活,还以为那里的人都生活在蛮荒的世界,这是不对的,是我们自己见识短浅的缘故。因此,万玛才旦导演以一个藏族人的视角拍摄西藏电影,是很有意义的。
电影放映完,有一位藏族老人给导演献上了洁白的哈达,这也正是我想做的。
(责任编辑:小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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