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时候去采访张艺谋(张艺谋新闻,张艺谋说吧)是件吃力不讨好的事。对于《黄金甲》已成定局的票房新高潮，张艺谋自然高兴，高兴之余就不想听那些让他不愉快的话。采访的半个小时时间里，张艺谋对每一个问题的回答都力图做到逻辑严密、面面俱到，他用他的强势让你接受他的想法。对于最近频频在媒体上炮轰他的贾樟柯(贾樟柯新闻,贾樟柯说吧)，他并不指名道姓说坏话，而是说自己“从来不对同行不屑”；对于自己从《英雄》开始的大片风潮，他也轻描淡写地说“只是一个意外”。但这些不痛不痒的回答却让人直接感受到这位中国第一导演骨子里的硬气和傲气，他有他强大的世界观，强大到在你把矛头对准他时，他在谈笑风生间就把你的矛头拧断了。

　　借《卧虎藏龙》的东风，我拍了大片

　　张艺谋是国产古装大片的创始人，也一直引领着古装大片的潮流和方向。曾说过“大片救市”的他，在回首当初拍大片的初衷时，却发现，都是一场意外。但就是这个意外，却改变了中国电影的格局。

　　新快报（以下简称“新快”）：您是国产大片风潮的开创者，《黄金甲》也让国产大片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峰，现在您再回头看当初自己拍大片的初衷是什么？这种初衷现在实现了吗？

　　张艺谋（以下简称“张”）：一开始拍《英雄》还真没想过要拍“大片”，首先我也是一个武侠小说迷，我老早就说想拍武侠电影，大家只是没注意我这么句话。后来我们就开始写剧本，把古龙的小说拿来改，金庸(金庸新闻,金庸说吧)的小说拿来改，后来觉得这些人的都改过了我们就自己编，我们基本上编故事就差不多用了两年多的时间。后来《卧虎藏龙》横空出世，“哗”———全世界就那样了，当时我就不想拍了，因为觉得现在拍，无论如何逃脱不了跟风嫌疑。但后来又觉得自己辛辛苦苦两年弄的剧本划不来，还是拍一个。

　　然后我就找了《卧虎藏龙》的那个江志强江老板，我就找他给我推荐武术指导，他就跟我说，《卧虎藏龙》带动了整个武侠片的流行，他说要不然你就拍拍？你要不要找李连杰(李连杰新闻,李连杰说吧)？我说我当然愿意啊，我根本就没想过这样，我当时想拍个像文艺片一样的武侠电影。然后他又说，要不找梁朝伟(梁朝伟新闻,梁朝伟音乐,梁朝伟说吧)？找张曼玉(张曼玉新闻,张曼玉说吧)？

　　这一弄就大了，因为找了李连杰，投资就大了，首先李连杰片酬高啊，张曼玉梁朝伟也都是高片酬的演员。然后又请了武术指导这那的，就根本没想做一个大片。但你可以这么说，《卧虎藏龙》之后，这一类电影的市场突然全世界爆涨，所以我们有条件请到大明星、花大钱拍。而且那时候预售特别好，大家一看这阵容就说，说不定张艺谋也能拍好武侠电影，还没看电影呢，世界各地就行情看好。最后老板就说，好，艺谋，你可以拍贵一点。

　　所以可以说，我是无意中拍这个大片的，不是刻意打造的，但是，借了《卧虎藏龙》的东风，所以就把这个拍大了。因为老板是一个老板，他从《卧虎藏龙》那儿得到经验，他鼓励我拍大，所以当年就把《英雄》拍成大片了。

　　新快：《英雄》之后大片就像滚雪球一样出现了，甚至让人觉得有点不受控制。

　　张：这个不会不受控制，投资人可聪明了，不会往里乱砸钱。到目前为止大片应该都没有赔钱吧，我不知道，但他们自己应该都没有赔吧。其实所有的投资都是投资人通过仔细推算的，那都是他们的血汗钱啊。

　　谁高尚，谁庸俗，他们只是把概念弄错了

　　在这段采访中，张艺谋压根没提“贾樟柯”这三个字，这个日前频频在媒体上对张艺谋为首的“第五代”导演和他们的商业大片进行炮轰的年轻导演，在张艺谋那里被看做“把概念弄错了的人”。张艺谋还很不满意地说，自己就从不说同行的坏话，言下之意，贾樟柯你实在不厚道。

　　新快：那您觉得这一系列下来，中国大片给中国电影市场带来了什么？

　　张：其实《英雄》之后大片不多，也就五部，但它一定是个话题吧，是一种很大的刺激。今天我就跟广东电影公司的老总赵军谈，他就说这种大片带来的行业刺激很大，他说你看如果今年《黄金甲》卖得好，明年就会有很多投资人愿意投电影，甚至愿意投院线建设，因为他看到有利可赚。至少我觉得，大片对中国电影来说是好事不是坏事。

　　新快：那您当初有没有预见到，拍这样的电影会把电影变成一个社会事件？

　　张：没想过，现在我也不觉得是个社会事件。（至少它形成了一个全社会关心的话题）哎呀几个月就过去了嘛，你以为人家会念叨你一年啊（笑），我想它还只是一部电影而已。

　　新快：可是您有没有想过，这样的大片在市场上的利好就导致了投资人纷纷青睐大片，对小成本的电影形成了一种压制？

　　张：只能说现在中国电影市场还不规范，在规范的电影工业体制下，它的小制作电影是自有一套发行体制，大片小片都能共存，所以它基本上是一个和谐多元的生存状况。我在纽约我就看到它有几家影院是专门放艺术类的外国电影。

　　我们现在由于不规范，就像也没有电影分级制一样，就像我们观众的观影还没有形成多元化的欣赏习惯一样，所以才会有这个一锅粥的说法。很多概念被拿出来放大、夸张、排他，电影不应该排他啊！以后再过十年二十年，等我们慢慢规范起来之后，再看我们今天争论的很多话题，愤愤然发表的许多言论，我们会笑自己，说我们那时候还不规范。

　　新快：但无论您愿不愿意，现在您还是会经常面对这种草率的对比。

　　张：对啊我现在就老被人追问这个，好像这次回来就老被问，好像我把别人挤压了，奇怪，谁想过这事儿啊？（笑）所以我就说这根本是不对的嘛，两个概念混淆。

　　本来我们一直说百花齐放，这不是挂在嘴边的空话，它是要在观念上有所改变。观念上你看别人大就不顺眼，那别人拍个比我还大的我也看别人不顺眼，我认为，他把我吃掉了，既生瑜何生亮，这都不对。应该是一种海纳百川的，机制的不健全我们应该清醒地认识到这一点，但是我们自己要保持清醒。我们可以老王卖瓜，但我们不能对别人不屑。像我从来不对我们的同行不屑，我觉得都不是好的习惯。

　　我们只能努力把故事讲好

　　张艺谋自己对《黄金甲》的评价是“从故事上来说是不错的”，他认为，目前国内观众对电影的基本诉求就是故事讲得清楚漂亮。但尽管在这个基础上炮制了《黄金甲》这样的大片，但他还是怀念自己当初拍《英雄》时候的诗意情怀。

　　新快：近几年您拍的古装大片中，哪一部是自己最偏爱的？

　　张：这都是自己养的孩子啊，没法不喜欢。要说偏爱那只能是一些感情上的东西。近几年来，《英雄》是我比较喜欢的，它让我最初的那种武侠梦实现，那种想入非非的东西，我觉得它那种诗化的东西我还是很欣赏，它的那种浪漫的情怀。而且很难得在一部电影里集中了那么多视觉的创意。我觉得视觉的创意不可低估，没有那么简单，大家把这部电影简单化了。媒体、或者是圈内的很多人给他扣过意识形态的很多帽子，然后就一棍子打死。《英雄》算是我这个类型的处女作（笑），第一次拍动作、第一次调动所谓的大资源，都是一个很新鲜的感觉，给我带来的经验和感受都很丰富。

　　新快：那现在您再拍这种大片，还会有这种很兴奋、很快乐的感觉吗？

　　张：每一部电影，无论大小，只要是你想做的事情，你热爱的故事，你都会很兴奋。当然也有一些电影是你不得不拍的，你当时已经没有感情了，但你不得不拍，这种就没有什么激情。

　　新快：那您觉得《黄金甲》的剧本成功吗？

　　张：我觉得相对来说不错。（在您三部大片中来说呢？）如果以讲故事而论，《黄金甲》比较好，判断标准不同，《英雄》不是一个讲故事为主的电影。但因为我们的大众，现在都是要看故事的，好像电视连续剧把大家弄成了都要看故事，以故事来决定电影的成败，这个显然是较为片面的。因为是主流商业电影的姿态，你是去面对大众。所以《黄金甲》的剧本我们就集中力量，尽量把故事讲好。

　　新快：“得把故事讲好”是您从前两部大片里总结出来的经验吗？

　　张：这不是我从前两部大片中总结出来的经验，是今天谁要拍主流商业电影都必须面对的，因为我们的大众在现在就是挑故事，还有我们的媒体吧现在还就是抓故事的短处。这是我们必须面对的环境。

　　作为电影导演我没那么高贵

　　采访时我一直很努力想让张艺谋谈谈他的个人生活，包括在《黄金甲》宣传过程中不断被当做炒作点的他和巩俐(巩俐新闻,巩俐说吧)的关系，但张艺谋很坚定地给自己设了一个底线，那就是，私人的，一律不说。他说自己享受工作，至于其他的，没有必要去说。

　　新快：那你觉得除了作为一个电影导演，您是否是一个对市场特别敏感的人？或者说是不是同时也具备市场方面的天赋？

　　张：对市场我初知一二而已，虽然有时候跟记者的回答也说得有头有尾的，但认真说起来我不是太懂。我也不太考虑这些问题，因为我跟张伟平的分工就是，我种萝卜，他卖萝卜，我自己的心比较花在种萝卜上。

　　我是寄希望于中国的电影发行制度可以早日规范起来，将来各种各样的萝卜都可以上市，就不会像现在很多导演都在抱怨，但我自己还是集中精力去种我的萝卜，把电影拍好。所以在选择剧本上，我通常不会先考虑市场，因为市场应该是什么都可以接受的，我主要是看有没有好故事。

　　新快：这么多年下来，您都没有为自己的电影怎么卖出去出谋划策吗？

　　张：我要出主意也是馊主意（笑）。我都是放手给新画面去做，因为他们确实也做得很好。从《英雄》开始，所谓大片也是它的营销手段有了大片的方式。所以中国的大片也是由两部分构成吧。

　　新快：可是在您的片子做宣传的时候，也会拿您个人的一些东西出来作卖点，这时候您介意吗？

　　张：我有时候也会觉得，哎呀，怎么说这个事情，但是我觉得这个事我一般不干涉，我相信他们做的事情是为了电影服务。我觉得作为电影导演我没那么高贵，只要对电影发行有帮助我觉得都没有问题。

　　新快：那您会再婚吗？

　　张：恕我不愿回答，个人生活还是留给自己吧，我特别不愿意把自个儿的事跟大伙分享，因为也不必要分享，自己心里有数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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