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湾“相声瓦舍”创办人、主演冯翊纲谈台湾相声发展
《草船借箭》
台湾地区的相声是在1949年新中国成立之后才发展起来的,虽然和内地相比起步较晚,但却具有它自身的特点,例如如今被人津津乐道的相声剧就是以传统相声为基础发展而来的“台湾特色”。这就好像《草船借箭》的故事一样,从无到有,再到发展出自己的优势。
初衷:整个是模仿赖声川创办一个剧团
新京报:听说“相声瓦舍”是台湾第一个专业的相声艺术表演团体,能介绍一下你们创办时的初衷吗?
冯翊纲:“相声瓦舍”的创办是在1988年,可以说,我整个是在模仿赖声川创办一个剧团。 当时我是大四的学生,而且开始时“相声瓦舍”不是一个剧团,是我和搭档宋少卿做表演的一个外号,瓦舍的意思是剧场,因为当时大家喜欢听光盘的相声,我们的目的就是让大家到剧场来看相声,因为相声要看见,相就是看的意思,它有一种宣传的意味。
新京报:那么“相声瓦舍”是不是台湾最早做相声的团体呢,你又受到赖声川的什么启发?
冯翊纲:不是最早,可以说,没有赖声川,就没有冯翊纲,没有“相声瓦舍”。赖声川是我们的大学老师,我最初不是跟随他做相声,而是戏剧。
只是因为我们同是相声迷,所以,我会模仿赖声川的方式来制作相声。严格来说,台湾的相声剧是由赖声川开创的,他有6个可以直接称为相声剧的作品,比如经典的《这一夜》、《那一夜》。
相声剧:其实是为相声多找了一个称谓
新京报:但是不是可以这么说,赖声川做的是戏剧,但“相声瓦舍”是一直长期坚持做相声的团体?
冯翊纲:在相声和戏剧上,台湾和内地的理解完全不同。在台湾,没有观众会去区别相声和相声剧,因为它们是一回事。我知道,在内地,相声叫曲艺,而不是戏剧。我们用比较宽广的世界的眼光来看,比如音乐,如果因为帕瓦罗蒂是唱歌剧的,就要把他从音乐家范畴切割出去;莎士比亚是戏剧家,汤显祖是戏剧家,梅兰芳也是戏剧家,他们三个难道一定要区别开来吗?所以,我认为,相声是戏剧的一个形式,而且是可以用很少的布景道具,穿很简单的服装,以演员为核心,不以舞台美术为核心的一个剧种,一个纯喜剧形式。
新京报:在台湾,相声和相声剧又是怎样的关系呢?
冯翊纲:相声剧其实是为相声多找了一个称谓,它不是专业术语,既不是赖声川讲的,也不是我讲的,是台湾的报纸编的,因为在台湾说到相声,大家就会想到魏隆豪和吴兆南,认为是听老先生说北京话,会听不懂。相声在台湾有一种高度的文化涵意。所以,当赖声川1985的首部相声作品《那一夜,我们说相声》上演时,媒体为了便于报道,就介绍为台湾当代的戏剧家用相声的形式来演绎戏剧,这样就变成了一种习惯,相声剧这个名词随之诞生。
其实有一点你们可以考证,内地相声剧的出现比台湾早了很多年,我们曾做过研究,常宝堃先生的相声确实属于相声剧的范畴,但是在当时,他使用的名词叫“化装相声”,老舍曾在他的著作里提过这点。但“相声剧”这个词还是兴起于台湾。
新京报:“相声瓦舍”是以做相声还是相声剧为主?
冯翊纲:当然是相声剧。我们的作品有些段子,看起来很像传统相声,但是,换了衣服就不再是那个样子了,比如我们先穿传统马褂,但一转眼我们又会穿上古装衣或是日本和服。我们会活用各种元素,有灯光音乐等,也可以用很多形式来表现。这都会让观众觉得不只是新鲜,也很自然。
创作:灵感来自读书
新京报:“相声瓦舍”从成立之初到现在,大体情况如何?演员都是聘用还是合作?
冯翊纲:我们的核心不会变,不管我们的作品内容是什么,“相声瓦舍”的定义是冯翊纲、宋少卿搭档。其实,“相声瓦舍”的创作很重要的不是在演出的一刹那,而是在创意的过程中,人与人的合作,人与作品的碰撞。至于演员,我们都是根据不同的戏邀请不同的人,这里有朋友,也有师生。
新京报:你们目前有多少作品?创作的灵感来源于哪里?
冯翊纲:平均一年两个,从1997年开始算起来应该20个左右吧。我因为教书,所以认为这是对一个过去受过完整训练的人,继续得到训练的好方式。为了给学生讲课,我需要温习所有学过的东西,于是培养了良好的读书习惯,这就是我灵感的来源。
我们平均4天就有一场。现在有一个正在巡回演出,叫《拆伙》。意思是冯翊纲和宋少卿要拆开,说单口相声。我们按照日本相声的演法(日本的相声叫做“落语”)表演,题材选自日本的《罗生门》和《竹林》。戏开演的第一个段子是对口的,我们的一个学生演逗哏,宋少卿演捧哏,两个人穿着大褂,下去以后我穿着和服跪坐在台中间的蒲团上演落语,中场休息后,宋少卿穿着一身美国牛仔服,演一段美国相声,最后冯翊纲再陪着这个学生上来,穿着大褂,再说一段相声收尾。我们下半年也希望来北京演出,正在积极争取。
经营:股份制团体会员制经营
新京报:你们的收入全部依靠演出吗?
冯翊纲:大部分是。现在我们演出的情况很好,每场票都能卖完,演出的收入足以让我们享受生活了。比如除去自己应付的账单和孝敬老人的钱外,每年的年薪也可以出国旅游两次。
新京报:“相声瓦舍”在台湾有多少固定的观众?演出票价大概是多少?
冯翊纲:我们是会员制,现在大概几万名会员,这些会员是一年年累积下来的。台北一年售票的情况是在40场左右,全台湾的演出在50或60场,所以总共会有100场演出。最便宜的票是300新台币,折合成人民币应该是几十块钱,最高票价1200新台币,也就200多元人民币吧。
新京报:每出戏都不用担心亏本的情况发生吗?
冯翊纲:“相声瓦舍”是一个股份制的职业团体,所以我们不允许亏本。而且我们在经营上有一个非常专业的行政小组。在台湾,达到“相声瓦舍”规模的团体有七八家。
派别:台湾相声没有门第之分
新京报:据说你和宋少卿曾拜内地的常宝华为师,是因为你们知道相声界有门派门第之分?
冯翊纲:要是台湾也有就糟了,我一个派别,宋少卿一个派别,“相声瓦舍”就要分两派了。实际上对我影响深的人,除了赖声川,还有李立群和金世杰。在台湾,如果说我们的相声演得好,是因为受到交叉影响,台湾相声没有门第之分,只有专业和非专业之分,看你有没有专业创造能力,而不只是拿这个当做工作在做。
2002年,我和宋少卿拜常宝华为师,这本身就是门第观念,但是我认为我们和常老师投缘。我们在他那里主要学习口述历史。常老师能够把常家从常连安创办“启明茶社”以来,尤其包括“小蘑菇”他们的艺德、言行等讲给我们听,也会和我们讲当初他和侯宝林的一些经历。
因为我们都是学校出身,所以没有走过江湖,没有得到过亲授段子。千万不要认为拜相声师傅为师就一定学的是段子,在我们看来,相声的层次角度太多了。常老师是承上启下的一代,他教给我们的,是关于相声行业的专业思考和它的一些历史。
郭德纲:他的思考模式并没有错
新京报:内地的主流相声界认为,相声应该具有教育或警示的意义,但是,最近北京出现了一个人物,他的言论完全与此相悖,这个人叫郭德纲,你们应该都知道他吧?
冯翊纲:很早就知道了。郭德纲是以恢复老段子为主,没有特别强调相声的教育意义,或发扬某些精神,我认为他的思考模式并没有错。因为我们是说相声、搞创作的人,我们凭什么认为我们可以站在教育的立场上。就比如,我现在是个老师,我可以站在课堂上教学生,但是我不能站在舞台上教观众。我是站在一个和观众平等的位置上,提出我的创作观点。观众能够感动多少,感受多少,那是观众的选择。
新京报:最近郭德纲被媒体变成了头号“炒作对象”,主流相声界开始抨击他们的作品庸俗化,你能谈些看法吗?
冯翊纲:我没有看法,因为我没有在你们的环境中生活,不熟悉前因后果。不过对于作品庸俗,我也有别的看法,我们以台湾的教育为例,我们现在不是着重于高度文化教育的时代,大家着急赚钱,有了钱再来享受,但等享受的时候,却理解不了深奥的文化内涵,艺术家也就白忙活了一场。所以,其实不是自我降低格调,而是在了解现在的百姓、普通人,找到一个切入他们话题的入口。我不敢确定郭德纲的做法一定正确,但是,在台湾,庸俗的做法可以让一些人愿意接触艺术品。
「台湾相声的演变过程」
1949年后,台湾出现了相声。当时台湾的“萤桥”茶社有一个“乐园书场”,很多来台湾的外省籍的青壮年,经常聚到那里思乡聊天,用自己的方言谈话。其中有一些有演绎才华的人开始组织演出活动,他们中以魏隆豪和吴兆南最为出众,两人都是北京人,表演的都是北京的一些相声段子。也正是魏隆豪和吴兆南(后拜侯宝林为师),台湾才有了相声。
上世纪50年代后,魏和吴已经成为台湾相声界具有指导性意义的人物。他们曾是内地《启明茶社》的茶客和相声票友。1967年,魏和吴第一次出版唱片,总共59个段子,包括《满汉全席》、《捉放曹》、《歪批三国》等,因为轻松幽默的谈吐方式,使得这些段子的传播十分惊人。
1985年,台北艺术大学的教授赖声川制作了一部《那一夜,我们说相声》,他将相声通过戏剧的形势串联起来,并且加入了一定的故事情节,被称作相声剧。从此濒于灭绝的台湾相声起死回生,形成了一种可以存活的新的方式。此后的20年,整个台湾都以赖声川以及他的戏剧团体———表演工作坊为一个标杆,出现了很多相声专业或非专业团体,比如“相声瓦舍”等。
记者手记
台湾相声虽然和内地相比起步较晚,但却具有它自身的特点,如今台湾的相声,是以内地传统相声为基础发展出来的台湾模式。如非必要,演员可以不穿长袍,使用贯口,也可以不再是北京、天津、山东、东北的方言,还加入了闽南语、英语、日语。而且戏剧的成分也加重了许多。为了了解台湾相声的来龙去脉、发展演变以及相声团体如今的生存情况,记者近日采访了台湾知名相声表演团体“相声瓦舍”的创办人、主演冯翊纲。
资料来源:《新京报》 (责任编辑:乐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