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是人学,艺术是人术,都必须是以人为本的。46集电视剧《大敦煌》之所以取得成功,除了她本身所具有的历史感,所显示的传奇性,所包含的大文化之外,还在于她设计、谱写、塑造出一群活生生的人物,其中有些人物给观众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丰富了荧屏人物画廊。
从时间来看,《大敦煌》跨越千载数代。从空间来看,《大敦煌》笼罩中外朝野。从内容来看,《大敦煌》牵涉政治、军事、经济、地理、宗教、民俗、文化,经纬纵横,错综复杂,场面宏大,人物众多。围绕着北宋、清末、民国三段故事,有台词的角色就有上百个。三教九流、五行八作,应有尽有,不论是正的、邪的、还是亦正亦邪的,大都活灵活现,口角如画。应该说,《大敦煌》中的许多人物都有其历史文化的生活基础,有其鲜明的个性,有其概括性和代表性。其中上部的梅朵公主、中部的清末秀才秦文玉、下部的儒学画家梁墨琰等三个主要人物,给笔者留下比较深刻的印象。
“万人迷”陈好(陈好新闻,陈好音乐,陈好说吧)塑造的梅朵公主倾国倾城、纯真活泼,而又伶牙利齿、个性鲜明。正如陈好所理解
的那样,从天性来看,梅朵是一个很纯真、很有个性,属于那种比较活泼、比较外向的女孩子。她虽然是一个公主,但不是像我们想像的深宫里长大的公主,而是一个少数民族的公主,有点边疆异域的感觉。在她的性格里有很豪爽、很直接的一面。想得到就说,说了就做。她像是一匹不驯服的野马,不肯按照别人铺好的路走。她的感情纯真而透明,见到自己喜欢的人,就说我喜欢你。敢爱敢恨,可以很直接的表达自己的爱情,有追求爱情的目标和勇气。她的性格很坚强,一出场就家破国亡,逃难到敦煌,可是她不希望别人怜悯她、同情她,她给人的感觉总是坚强、乐观的一面,表现出很活泼、无所谓的样子。她还有非常伟大的牺牲精神,最后可以放弃自己所追求的一切去保全国家,乃至于自己的生命,是很大气的表现。梅朵是全剧中悲剧色彩最浓厚的角色之一,国破家亡,又被逼嫁给自己不爱的人。她最后跳崖而死,是因为别无选择。国家亡了,亲人也没有了,她觉得活在世上的意义也不太重要了,按照她的刚烈的性格是不会苟且偷生的。当然,作为一个女人,她也有脆弱的一面,她爱哭,每当她也内心的矛盾和冲突强烈的时候,她就会感情特别地迸发,所以梅朵的哭戏是最多的。
剧本赋予梅朵很多很多的内涵和人物的信息量,陈好对人物有比较全面深刻的理解,真听、真看、真感觉,注重内心戏的开掘,因而她所塑造的梅朵公主不仅比较立体、鲜活、多侧面,而且有着悲剧的美。譬如在演哭戏时,陈朵不靠点眼药水及其他帮助手段,而只凭感情带出自己的表演,靠的完全是真功夫。为了实现感同身受的体验,有时一天哭上几个小时也是常有的事,所以演来也就越发逼真感人了。尤其是在表演跳崖时,只见她从高高的悬崖上纵身跃下,面露微笑飘然而落,似飞天羽化而去,昭示着美的毁灭和永恒。有些论者说陈好在《大敦煌》中的表演仍未摆脱“万人迷”的路数和气质,这种评价恐怕有失公允。
万弘杰扮演的清末秀才秦文玉是士人的典型代表,他熟读孔孟之书,恪守儒学之道,有志于“立德、立功、立言”,内心深处充满了强烈的问题意识和责任感。面对国运难保、礼崩乐坏的末世,他试图“礼失而求诸野”,靠窦黑子等民间力量堵截洋人,保住敦煌国宝。秦文玉的西域之行充满了矛盾,交织着危难,伴随着纯净、尊严、坎坷、守望、失落,彰显出人生绝境中的艰难和曲折,困苦与悲怆。面对扑朔迷离的复杂形势,他屡屡被严知县等官场小人玩于股掌之中。直面洋人、清廷等邪恶势力,他于书生气中显出铮铮铁骨。《大敦煌》在矛盾冲突和危机中,在行动和动作中揭示秦文玉内心世界里正统与非正统之间的比较、搏弈,真善美之间的艰难抉择。既有形而上的追问和深刻的反思,又有感情的波澜,表现出即便在生命的低谷和绝境中,生命、尊严、使命依然有它不屈与坚韧的一面,人性依然有它灿烂光辉的美质。扮演秦文玉的万弘杰,表演不温不火,刚中有柔,柔中有刚,既不乏古典诗意和浪漫情调,又有现代气息,因而具有新意和认识价值。
旅法画家梁墨琰是民国部的主角,在抗战全面爆发的前夕,在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时代背景下,他偕妻子、雕刻家苏清平踏上了圆梦敦煌的漫漫西行之路。梁墨琰身上既有秦文玉式传统士人血脉的流淌,又感染了时代风雨和时代色彩。他留学法国,学贯中西,却对敦煌“一片痴情”。他浑身充满书卷气,兼备孩子般的天真和睿智长者般的洞察,最重要的是他坚守着知识分子的良知和使命。他领教了大西北美丽苍凉背后的穷困,他遭遇了土匪绑票、盗贼暗害、来自日本侵略者的较量,他揭露国民政府的无能、失职、弄权和腐败,他痛心于国民们目光短浅、贪图眼前小利的愚昧与漠然。然而,不论处在什么恶劣的环境下,他那一颗痴迷于艺术、报效于祖国的赤子之心永远滚烫,青云之志永不坠落。目睹敦煌壁画的残破和毁坏,促使他和妻子共同作出了变艺术家为保护者的重大决定。他们用智慧和真诚感动着老百姓,影响了许多年轻人,与盗宝者和掠夺者展开了针锋相对的斗争,同时也为此付出了生命的代价,用生命写就灿烂的敦煌诗篇。巍子的表演认真到位,充满激情,细腻而松弛,既塑造出忧国忧民、风尘仆仆的旅法画家梁墨琰的外部形像,又传递出人物心灵的律动和神韵,使观众感到十分亲切。
周传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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