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二 集
1.黄河岸边那条土路上 落日时分
高远斜背了书包又是放学回来了,因干旱而积了厚厚一层土的路上留下了他的脚印。
2.高远家院内 傍晚
土坯院墙、土坯房,院子里支有一口久已不用大铁锅的灶台旁,高远的爷爷蹲在地上正拨弄着玉米杆柴火烧烤着两个土豆,另一只手里端着个旱烟袋……高远从外面进来了。
爷爷抬头慈眉善目的样子,“娃,又是吃过回来的?”
高远点点头后脱下书包,从里面拿出两个窝窝头看看象下下决心,然后放到了爷爷身边的灶台上,转身就想进屋。
爷爷有些诧然,“咋变两了?”
高远低了头踌躇片刻,“另一个……给他。”抬步进屋了。
爷爷回头看看,拿了两个窝窝头欲起身还是蹲下了,怔怔片刻后将手里的窝窝头也一并放入了火中烤起来……画外音继续着:
“我跟爷爷感情最好,经常在学校省下一个馒头或窝窝头给他带回来,这天变成了两,也许算我知道父亲戴红花也为全村三万斤奖售粮后,表示出的一种和解。”
3.山野上 日
满眼望去不见一丝绿色到处是干裂的荒坡野岭,一株枯树上高远和丁志刚二人在进行真正的“倒挂”,二人双腿钩在树干上头朝下晃动着,高远盘在胸前的手里拿着一个弹弓闭着眼睛,同样拿有弹弓的丁志刚也学着高远的样子盘起胳膊闭上了眼睛……画外音继续:
“‘反瞒产运动后’我们又发明了用榨完油的棉花籽做‘麻剩饼’,可吃的人都拉不出屎来;麸子、谷糠成了好东西,榆树叶甚至榆树皮也开始吃了,而这个时候,连四害除的也差不多了,想打个麻雀烤了见点荤,都成妄想了。”
这时丁志刚睁开眼哭丧了脸,“哥,我还是饿。”
高远翻身跳下树,“走,喝两口黄河水去。”
丁志刚也下了树,刚要跟了高远离开,远远地传来了声马的嘶鸣声,小青出现在山野上。
高远顿然有些怔怔,“小青咋找这儿来了?”
等高远打了一声呼哨,小青发现了高远一路跑了过来时,竟然能看到它嘴里衔来一个还带有干皮的玉米棒。
丁志刚顿然惊叫:“干玉米棒?咋回事?”
拿着玉米棒的高远怔怔然后已明白过来点什么,“咋回事?小青通灵性!肯定是它吃玉米叶刨到个玉米棒,没舍得吃给咱送来了呗!”动情地搂着小青的脖子拍拍,然后翻身上马并向丁志刚伸下来一只手,“上来,咱先去河边给小青洗洗澡,再回去炒玉米豆。”
等丁志刚也上了马,高远又一次亲昵地伏身搂着小青的头为它梳理一番马鬃,然后二人才骑马远去。
4.马棚附近 落日时分
落日余晖、山川壮阔,马棚附近斜背了书包、胳肢窝下还夹了一捆谷秸秆的高远,不时打出呼哨不时又将手蜷在嘴上喊着四处找着小青……丁志刚跑着找来后,显然跑过了劲儿两手托在膝盖上大喘着。
刚:哥,哥,你咋才下学回来……(又喘)
高远诧然打量一眼丁志刚,“你见着小青了吗?”
丁志刚摇摇头后高远又要将手伸嘴里打呼哨,丁志刚将高远拉住了。
刚:哥,哥,你先别找小青了!我跑来喊你,是,是……村里要发豆油!
高远再次看一眼丁志刚,“瞎说,豆都见不着了哪来油……”转头又要喊。
丁志刚急了,“是真的啊哥!刘会计进城背去了,大队部门前家家都去了人等着分呢!”
高远一下有了惊喜,“真的?”稍一迟疑便扭身跑走。
急得丁志刚在后面跌跌撞撞边追边喊,“哥,你等等我啊……”
5.大队部门前 落日时分
高远和丁志刚跑来时,能看到大队部前的空地处及周围到处都围着村民,每个人脸上都挂着欣喜之色在议论什么等待着,不少村民更是手拿盛油器皿在平房前一个紧贴一个排了队,高诚安搬了一张桌子从屋里出来,并吹弄着手里量油器皿上的积尘,还对心急排队的村民说了句什么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画外音响着:
“那个时候男人开始肤肿女人也得了大肚病子宫下垂,真要能见到点油水,村里当然象过年!而跟右派沾了边留职察看的父亲,脸上也露出了难得笑容。”
6.外景
太阳最后的半个脸慢慢从山峦线上隐没……画外音继续:
“然而一直等到太阳落山刘会计也不见回来,接下来发生的事,是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的。”
7.大队部门前 傍晚
天色已黯淡,围观着的村民脸上早已没了喜色,排队的村民也散乱地坐下,只有丁志刚等大小孩子还在兴致不减围着高远,看他盘腿坐在地上拿石子做掷色子游戏……能看到蹲在队部门前举个烟锅大口抽烟的高诚安用异样的眼神望了远处的儿子一眼。
挨着路口的一位村民嗅嗅鼻子后,突然直起腰来喊:“我闻见香味了!”
顿然之间所有人都站了起来,顺势望去时,果然看到刘会计身上斜背了个很大的藤编油篓子低了头一步一步走来了……一时间秩序大乱,丁志刚等孩子欢呼着冲了过去迎接,围观者也有人跟去,排队的有人想跑过去却又赶忙返身时已挤不进队中了。
高诚安难掩兴奋高声喝,“不要挤,不要乱!家家都有,按人头平分……”
然而高诚安的声音还是被欣喜嗅着鼻子并赞叹不已的吵吵声盖住了……这时刘会计被高远等孩子包围簇拥着走来了,他们同样嗅着鼻子嘴里“真香真香”嚷嚷着。
高诚安也长长吸了一鼻子,“嗯,是香!”上前就摘刘会计身上的油篓,“来,把油篓给我。”
刘会计把油篓从身上卸下头都没抬起,“支书,我……”
高诚安稍一诧然,“你咋了?你走累了旁边歇着吧……”刚转身就又感到诧异,将抱在双手中的油篓摇一摇,“刘会计,这是二十斤吗?这份量……不对吧!”
刘会计依旧低头不语,人们也一时诧然现场安静下来……高诚安转身紧着将油篓往旁边的地称上一放一拨称砣一量,脸上暗暗一惊后顿然就又抱起油篓跳刘会计面前了。
安:不是说好好的二十斤吗?刨了篓满打满算连十八斤都不到,这……(将油篓往刘会计面前一伸)咋回事?!
刘会计突然双膝一软跪下了,仰起了满是泪水的脸,“支书,差出的两斤多,都进了我……肚里了。”头又一次低下了。
高诚安顿然倒吸了口凉气,村民们也都吃了一惊。
排在头一个等分油的一位年轻村民一步跳到刘会计跟前揪住他脖领子,“二十斤按户分每家也就一两多,你说啥,你一个人就偷喝了二斤多?”
刘会计再次咕咚一声跪到高诚安面前嚎啕了,“我背着油走在路上实在抗不住这香味,本想打开篓尝尝,我也不知道一沾嘴咋就收不住了!支书啊,啥道理我都懂,我没出息我算不上个党员,你一锄头劈死我我兴许能好受些呀!”
高诚安抱着油篓的双手在发抖,他慢慢将油篓放桌上,“我说咋远远就闻到你满身油香了……我叫你咋喝进去的就咋吐出来!”转身一把就抄起墙边的锄头高高举了起来。
愤怒的村民顿然嚷:“劈死他!”“劈死他!”
高诚安果然急红了眼,将锄头倒过来用锄把狠狠一下一下向刘会计身上打去,“你个牲口,你个牲口……不,你连牲口都算不上!别人不知道你该知道啊,这点油是咱活活一头牲口拉到县屠宰场,用命才换出来的啊!”丢开锄头跑一边蹲下抱头也呜咽上了。
刚才那位年轻村民一听顿然骑到已倒地上的刘会计身上,挥拳就打,“你个狗日的,把油吐出来,吐出来!”
另外几个愤怒的村民也扑上去又踩又打,有人嚷:“把狗日的活煮了炼油算了!”
刘会计躺在地上闭着眼任打任挨一动不动。
观望着的高远似不忍心看,收回目光低了头;可片刻后等他再抬起头时,似乎刚刚想明白什么脸上已满是惊讶了,喃声自语,“小青?”一下推开面前的人几步就窜到高诚安身边伸手一指,声音格外尖厉,“高诚安,那头牲口你是说……小青?”
打刘会计的人停住了手扭头观望,更多的人都将目光投向了高诚安和高远……蹲着的高诚安只是抱头撕扯着头发呜咽,“作孽啊,这都是……作孽啊!”
高远指着父亲的那只手开始发抖,“不,不……”倒退着走了几步凄厉大叫,“不!”转身就疯了一样推开人群跑走了。
整个现场顿然变得死一般安静了,除了还诧然不解望高远身影的丁志刚等孩子,几乎所有人的头都低下了。
8.屠宰场院内 夜
高远一步从外面进,先气喘不定地观望一下,然后就声嘶力竭一声“小青”,继而手蜷进嘴中又一声呼哨。
远远的牲畜栏处有动静,隐隐约约也有马的嘶鸣声……高远抬腿又向那里跑去。
9.屠宰车间内 夜
灯光昏黄、一口大锅里的热水飘出满屋热气,已被圈进几根粗木桩组成的木笼子的小青,似也隐隐听到了高远的呼哨声,于是安静的它开始骚动不安并发出嘶鸣……然而,几个身穿油围裙的赤膊大汉象刚刚吃过晚饭,或抹着嘴或嘴里还嚼着什么已从外面进来了;其中一个面无表情将手中长长的尖刀在满是油渍的围裙上正一下反一下磨着。
10.牲畜栏处 夜
高远在畜栏外望着一匹又一匹待宰的马和牛等继续寻找,并不时喊“小青”和打呼哨……
11.屠宰车间内 夜
木笼中小青分明听到高远的喊声更近了些,于是开始奋蹄踢动并用长长的嘶鸣声作回应,然而那些大汉们已拿着绳索向它围拢过来。
12.牲畜栏尽头 夜
寻找无果的高远怔怔站下分明也听到了小青的声音,他仔细辩别了一下方向后目光才锁定到了远处有灯光透出的屠宰车间,等小青更加真切的一声凄厉嘶鸣传来,高远脸上暗暗一惊后发了疯一样跑去,声后留下他更加凄厉一声“小青”喊声划破寂静的夜空。
13.一组镜头
高远发了疯一样穿越空旷院子跑着喊着,木笼里的小青腿上脖子上正在被套上绳套,高远跑动小青挣扎……
14.车间内 夜
高远终于从门外跑进并穿过飘浮的热气来到木笼跟前时,所能看到的只是被绑紧了四蹄的小青正在倒下,望高远的眼神是那样绝望,由于脖子上也勒上绳套张开的嘴里也变成了无声的哀鸣……高远惊然一下张嘴伸手欲喊要扑过去,然而“噗”的一下,一股殷红的鲜血已喷射到他脸上,久久地,鲜血在顺着他闭了眼的面庞滴淌。
蒸腾着的热气慢慢散尽了。
15.高远家院里 夜
一钩弯月挂在夜空,朦胧夜色下高远家院中一个人蹲在门旁墙边抽着旱烟,烟锅里的烟丝被抽亮时才能看清是高诚安……高远大步从外面进来后愤怒地站在院中央足足望了高诚安一分钟。
远:你杀了小青!
高诚安的脸又一次被烟丝照亮,无声。
高远有些歇斯底里了,“你杀了小青,你杀了大青……”冲上去对父亲又踢又打,“你杀了小青全家!”
高诚安任由儿子撕打,依旧无声。
高远声音嘶哑了,“你赔我小青,你赔我小青啊!”
高诚安还是无声无息……爷爷摸索着出现在一间屋子的门外。
高远扔开父亲又返身跑过去扑到爷爷身上,“爷爷,他欠有我两条命!”嚎啕大哭。
爷爷只是眯起点眼久久瞩望夜空,同时用一只手久久婆娑孙子的头。
16.黄河边那条土路上 清晨
一轮朝阳又一次升起把山峦及河面照亮,那条土路上背了书包的高远往县城方向走着,画外音响着:
“当养头猪比养个人都贵、猪都快成稀有物种时,县屠宰场从遥远的东北搞到一批豆油;正是这批豆油,换走了无数牛马们的性命。”
17.校门外一条街里 早晨
高远默然着拐过街角出现后怔怔的样子慢慢站下了,而此时他的前方正在发生这样一幕,几个年龄要大的男同学挡着方洁的去路,低着头的方洁往左他们往左,方洁往右他们往右……一旁曲正平等几个也背了书包来上学的班上男生在紧张地观望,曲正平象鼓鼓勇气上前时一下看到了高远,稍一诧然跑了过来。
平:高远你病好了?
怔怔的高远示意一下远处,“那几个大同学,这是干啥呢?”
曲正平神情黯然了,“唉,一句话说不完,方洁她爸是右派的事公开了……”
没等曲正平话完高远就一把揪住他脖领,“啥?是不是你说出去的?”
曲正平被揪的脸胀红,发急扳开高远的手才恼然说上话来,“我是那样人吗?你好多天没上学什么都不知道,她中队长也撤了,班里除了我都没人敢跟她接近了!”
远:这么说,他们这是在公开欺负她?(又一抬手往远处一指)
曲正平误会了高远的手吓得躲开一下,“哎呀你以后能不能改改毛病,不揪人脖领子!”
这时那边的方洁已不再躲避,干脆抬起头赌气仰起脸望向别处,并习惯地拉过肩后的辫子编着……高远大步走过来,一把将方洁推开。
远:没王法了!你们几个,想干啥?
方洁惊讶扭头观望,曲正平鼓鼓勇气也坚定地走近过来。
身材高大的大同学甲冷冷地观望着高远,“不干啥,满河稷就她扎辫子,想看看,不行吗?”
同样身材都不矮的大同学乙丙丁也嬉皮笑脸附和,“她的花格布衣服我们也没见过呢!”“脚上的鞋都跟人不一样,我们觉得她好看呗!”“是啊……”
远:放屁!你们要觉得自己有种,朝我来!
大同学甲依旧冷冷,“朝你来?为啥呢?”
远:因为……(语塞一下,一指方洁)她是个女的!
曲正平怔怔的样子。
大同学甲噗哧一下笑了,“你才几岁啊,就敢跳出来当男的保护女的?”
大同学乙:就是,想跟我们打架也不看看自己个头。
大同学丙丁也背起手将高远围上。
曲正平再次一咬牙上前一步,“谁想跟你们打架了?是你们先挑衅的!”
方洁走了过来,“我们走吧,我们不跟他们一般见识!”
大同学甲一下高声,“想走可以,你给我笑一个。”
大同学乙:对,你笑起来最好看,笑得叫我们满意了就叫你们走,保证往后上学下学也不拦你了!
方洁气愤不语。
高远急了,“你们到底想干啥?”一推曲正平,“四眼,你带方洁走!”
大同学甲又一次盯住高远,“你还来劲儿了?看样子今天不把你打得给我跪下,我就不姓张!”
高远摘下身上书包,“给你跪?我长这么大就知道给稷王爷跪!”往地上狠狠一甩,“别来文打了,来武打吧!”
大同学乙突然飞起一脚从侧面踢向高远,毫无防备的高远跌跌撞撞倒向街边去,大同学甲扑过去摁着高远的头就用膝盖猛顶猛撞,另几个大同学也围了过去……曲正平和方洁急得四下看看要大嚷了。
突然高远冲出了包围,边跑开去寻找什么边嚷,“仗人多是吗?今天你们不死就我死!”弯腰捡起地上一块砖头就往自己脑门上拍去。
追过来的大同学甲愣然站下了,大同学乙丙丁也愣住了,连方洁和曲正平等也愣住了……再看一手拿着半块砖回来的高远,脑门上血流如注脸又变成花的了。
远:咋了,草鸡了?谁有种就上来,老子念书最不认的字就是‘怕’!
大同学甲显然被高远的样子震摄住了,欲张口什么也没说出来,转身就跑;其他几位一看更是转身抱头鼠窜。
高远狠狠将手中的砖头抛出,“你们几个浑球蛋听着,往后再敢拦方洁,我就找你们分出个死活!”
方洁发急跑过来,“高远你怎么样?疼不疼啊?”
高远满不在乎的样子抬手一抹脸上的血,“没事。”
曲正平也想跑过来,一时又有些怔然了,因为分明看到方洁掏出手绢为高远擦着血,发急心疼得眼泪都掉出来了。
洁:你看你流了这么多血!曲正平你快过来呀,咱赶快送他去县医院吧!
曲正平这才不自然一下赶忙跑过来,“对对,去医院……”
高远象有些烦一下挡开二位,“我说没事就没事!找个地方用凉水一冰就行……”话没完就跑过去捡书包去了。
方洁发急一下也追走,曲正平再次愣愣神也匆匆跟去了。
18.县城街里 下午
方洁背着书包放学走来,有些许路人对她指指戳戳,她忍受着……画外音:
“接下来在方洁上下学的必经之路上,这样的情形变成了经常。”
不久高远也背着书包手里丢弄着几个石子之类远远尾随而来,而高远身后曲正平也有意无意远远尾随;方洁似乎知道身后有人,在岔路口处迟疑一下脚步还是扭身消失了……最远处的曲正平踌躇一下还是喊着跑向了高远。
平:高远高远……(从书包里掏出一个馒头)刚才出校门我忘了。
高远顿然惊讶,“又一个馍?哪来的?”
曲正平吱唔一下有些掩饰,“你别管了,拿着吧。”
高远动容了,“四眼!学校的伙食你不也不够吃了吗?我不要!”
曲正平将馒头往高远手里塞,“我已经吃得饱饱的了,真的!再说我爸办公室还有一袋红薯干呢,通讯员都告我藏哪了!”
高远没再说什么,还是把馒头接过了。
曲正平踌躇一下,“高远,我还想跟你说件事呢……”不好意思看高远一眼,“你知道你跟方洁俩的事,班里都偷偷传开了吗?”
拉过身后书包欲放馒头的高远一愣,“我跟方洁俩的事?啥事?”
曲正平吱唔,“咋说呢……你不是都知道方洁是女的了吗?男女生总在一起,不好。”
高远眼一瞪,“咋不好了?我就是不想叫人欺负她!”
曲正平还想说什么,猛一眼看到高远将馒头放好后又从书包里拿出一块砖头,顿然一惊,呆呆看着高远将砖头藏到街边一棵树的树杈上沿着路口另一条街消失后半天,又不甘心地向方洁消失方向望一眼,然后才犹豫着返身了。
19.另一条街里 下午
方洁倚在墙边编着辫子似乎一直在偷听,斜阳夕照中脸上挂着少女羞涩的红云,直到街里一户院门一响走出一个人,她才别别头将辫子往头后一甩,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蹦蹦跳跳跑走。
20.曲成贵办公室内 下午
坐在办公桌后的曲成贵象也在忍着饥饿批文件,他用一把尺子支着桌沿顶住胃部似也不管用,于是起身了……画外音:
“其实大饥荒真正开始时每个人都在挨饿,县委书记曲成贵也不例外。据说他不到六十岁就病故,正是那时落下胃病发展成胃癌所致。”
曲成贵从一个角落里翻出小半袋白薯干,拿出一个踌躇片刻,还是放回去了……等曲成贵重坐回去继续拿尺子顶住胃部时,曲正平推门进来了。
贵:你回来了?
平:嗯。
曲正平摘下身上的书包,磨蹭着到角落里偷偷拿了一个白薯干后才向里屋走去……埋头看着文件的曲成贵显然注意到了,但他什么也没说继续看文件。
21.里屋内 下午
里屋是父子二人居住的地方,曲正平一进来就迫不及待关上门躲在门后拿出白薯干狼吞虎咽起来,显然饿极了……画外音:
“那个时候天旱到挑着黄河水倒进地里冒股热气就没,种什么什么不长,村里连榆树皮都吃光了,不是曲正平隔三岔五就给我一个馒头,我们一家三口还能不能挺过去都难说。”
22.黄河岸边那条路上 夜
明月高挂,高远沿着县城通向村里方向跑来,能隐约看出他身后的书包一颠一颠沉甸甸的,两只裤管也鼓鼓的,步伐有些蹒跚……画外音继续:
“然而到底有一天,爷爷为给家里村里减少一张口,竟然躺进了用一生辛劳换来、早为自己备好的那口棺材,不许任何人走进他屋子半步,在里面不吃不喝就抽着他的旱烟等着闭眼。”
23.高远家院里 夜
院门口、院门里墙根处都站着唏嘘着的村民,高远爷爷的屋子屋门紧闭漆黑一团,只有门顶上方的窗户一下一下有些微因抽烟而起的光亮发出……而屋门不远处,早已哭干眼泪的高诚安长跪着声嘶力竭着,他的身边站着刘会计等几个劝不是不劝不是。
安:爹,求求你出来吧!当儿子的无能,连自己亲爹都养不活算个啥支书?你活活就躺进棺材板,又该叫我咋向列祖列宗们交待啊!
然而屋子里还是只有一点光亮发出,隐约能听到伴有一丝瓮声瓮气的咳嗽。
高诚安拼命捶打胸脯声音嘶哑,“爹,你不吃不喝这都两天了,再不出来……”一下起身就向正屋门口的锅台撞,“我也先走一步了!”
刘会计等赶忙追过去拉住,但也仅仅是无奈的拉住,没有劝语。
高远推开院门口的人跌跌撞撞进来了,他满脸是泪大喘不止一下跌跪在院中央,“爷爷,爷爷你出来吧!咱们……有粮了!”
村民们一时有些愣然,连悲痛欲绝的高诚安都扭头望向了儿子。
高远望紧着摘下身上书包,“爷爷,是真的啊!”又望一眼父亲等人,“不信你们看……”翻过的书包里倒出了书本及一堆小麦。
村民们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高远紧着又将两条鼓鼓裤腿儿绑着的下口解开,起身一跳,于是更多的小麦便流泻而出了。
高诚安吃惊地抬起了一只哆嗦的手,“这些麦子,哪来的?”
高远情急大嚷,“哪来的?我早就知道咱种粮不见粮是咋回事了!离我们学校不远的河稷粮库……”说着弯腰掬起一捧小麦,嘶哑了嗓子,“满满当当全是麦子!全是麦子!”
高诚安又一惊后差没气得跌倒下去,当高远手捧小麦喊着“爷爷”转身要跑向爷爷屋子时,高诚安抄起墙边一根棍子就抡了过去。
高远转身回来了,“你打我干啥!”
安:干啥?三天不打你就上房揭瓦,胆敢跑粮库偷麦子去了?(又是一棍子)
高远跳脚反抗,“我不是偷!我要救爷爷!”
安:闭嘴你不配叫爷爷!我这个儿子无能救不了爷爷,你这个孙子更丢人!爷爷还有稷王村人的脸,都叫你丢尽了!
远:我没有!凭啥咱打下的粮食都交那里?
安:不交那里你个小孽种凭啥吃到每月三十斤供应!
高远一时语塞。
安:种粮交粮自古天经地义,入了库的麦子就是皇帝老儿见了都不敢踩碎一粒!如今新社会高家祖祖辈辈才出了你这么个识文断字的种,你倒无法无天偷起粮库来了,我今天要打不明白你更愧对列祖列宗!(使劲毕生力气对高远猛抡,最后又一棍抡向高远双腿)给稷王爷跪下!
高远似乎被父亲愤怒到极点的神情震慑了,眼睛始终没离开父亲,最后“扑通”一声被打得双腿跌跪到了地上。
高诚安也疲累地瘫到地上,仰天发问,“稷王爷啊,我上有老人睁眼就躺进棺材板,下又出了不孝子孙做下大逆不道的事,你要在天有灵你说说我该咋办!”
刘会计等村民们的头渐渐低下了,而高诚安嘶哑着嗓子的发问也形成了回音,在村子上方的夜空里久久回荡。
24.稷王山下山道上 日
高诚安和高远父子披麻戴孝沿着弯曲悠长的村道走来了,他们的身后是能隐约看到稷王庙的稷王山……画外音响着:
“那些小麦,父亲没叫漏掉一粒,连夜就亲自背着送回了粮库。而爷爷也果真再没走出屋子,等有天夜里他抽旱烟的火苗不再亮起,他也就安详地去了。”
25.高远家院中 日
高诚安和高远走进来站下后,高诚安略站片刻凄然道:“爷爷屋里房梁上挂有个吊篮,你该去把它……”别别脸抬步就往自己屋里去,“拿下来了。”
高远有些诧然望着父亲进了屋,走向爷爷屋子。
26.爷爷屋内 日
四壁空空、土炕上的铺盖也打了卷儿,从门顶窗户射进的光线把房梁正中悬挂着藤编吊篮照的格外突出醒目。
带着诧然之色进来的高远望望高高的吊篮,然后顺手拿起墙边一根头上带杈的棍子挑摘下吊篮一看,顿然就惊讶了……吊篮里面满满的全是用火烤干了的金黄色窝窝头和雪白干馒头。
捧着吊篮的高远明白过来后顿然泪如雨下,人也跌跪坐到了地上……画外音又响起了:
“也许只有这一刻,我才有些明白了父亲,明白了父亲的父亲,甚至明白了稷王,明白了他的后人是凭借什么一代一代怎样往下传承的。”
画外音尾声中,依旧泪流不止的高远将吊篮放地上,人也退后一点伏身下去额头挨地象在对那一篮食物顶礼膜拜。
27.村中央处 上午
太阳又一次升起了,村中央处一棵枯干的歪脖子大树上挂着一口钟,胳膊上还戴着黑孝的高诚安扛着一把镢头走来拉钟敲钟……画外音同时响起:
“印象中父亲一年四季都穿着那件带补丁、有四个兜的‘干部服’,而那是他的标记;爷爷的走对他刺激很大,当他每天例行的钟声再也唤不来一个村民跟他下地时,相信一个念头就在默言寡语已多日的父亲心头冒出了。”
随着画外音结束,高诚安眼神里象下定了什么决心,停下敲钟拉平一下衣服后,转身就往来的路上走去,连扛来靠在树上的镢头也忘在了那里。
28.稷王山山路上 夜
高远和丁志刚二人沿着山路急急往上跑着,山头上的稷王庙里隐隐约约能看到有光亮……画外音响着:
“于是一天夜里,不知从哪早听到风声的丁志刚把我从睡梦中叫醒,我们跑上稷王山偷偷看到了这样一幕。”
29.稷王庙里 夜
一支火把发出火光,稷王泥塑像下方的条案上摆着一碗酒和一把刀,而墙角处高诚安、刘会计等五人或蹲或坐围成了一圈儿,端着烟锅的高诚安面前已有一小片烟丝灰了,每个人的神情都很肃穆……片刻后高诚安又磕尽烟锅里的烟灰开了口。
安:要都没啥意见了,咱就开始吧。
见没有人反对,高诚安便收起烟锅起身向泥塑下方的条案走去,刘会计等另四位也不自觉排成一行跟到高诚安身后;高诚安站到条案前后略一慨然,然后便挽起袖口拿起了刀子挨向自己的手腕处……第一滴鲜血掉进了酒碗,接着是第二位挽起袖口刀起血滴。
30.庙外 夜
还带着些气喘扒在庙的一个侧门门缝处观望的丁志刚,惊讶地抬头想问高远什么;高远一把捂住了丁志刚的嘴,继续往门缝里张望。
31.庙内 夜
最后一滴鲜血滴进了碗中,而里面的酒也早已变成红色……高诚安双手捧起酒碗退后几步面向稷王的泥塑像跪下了,另四位也跪到了高诚安的身后。
安:稷王老爷在上,我们都是你的后人!眼下饥荒已到了断炊断火地步,为叫全村人活下去,我们几个决定带领大伙儿瞒着上级偷着实行……包产到户!
另四位开始整齐重复。
32.庙外 夜
高远眨眨眼想想后猛然大吃了一惊的样子。
丁志刚愣愣的样子,“哥,啥叫包产到户?”
高远发急一下再次捂上了丁志刚的嘴。
33.庙内 夜
一直等别人的重复声结束,高诚安继续手捧血酒大声,“今夜我们几个跪你老人家面前发下血誓,万一有了闪失,高诚安这个支书一人,担当全部责任!”
刘会计等几个顿然欲念又止,头渐渐低下了。
高诚安稍稍往后回了一点头,厉声,“你们几个,跟着念!”
没有人开口,只有人把头埋得更低。
安:刘会计,你带头!
刘会计张一下口噙了眼泪站起了,“不行!要有闪失,责任也是咱们几个的!”
另三位也情急站起了,“支书,包产到户弄不好要坐牢的,这么大责任我们不能叫你一人担!”“对!这血酒,要喝一起喝!”“一起喝!”
刘会计弯腰下去就要抢高诚安手里的碗,高诚安护着碗起身刚要怒喝什么,七八位年轻村民一下从敞着的正门气喘嘘嘘冲进来了,村民甲简单一观望庙里情景,情急道:“你们几个这两天串联商量的事早传我们耳朵里了!支书,你往外面看!”
高诚安吃惊望去时,又有十几位村民涌进门来,他们身后还有更多的人,最远处都能看到有星星点点的火把往稷王庙处涌动。
村民甲:支书,你看到了吗?你敢带头我们就敢跟!所以你手里这血酒,要喝一起喝!
众村民齐声:“对!一起喝!”
高诚安恼然嚷,“你们通通给我住口!要这样这酒我更得一人喝……”一下举碗对到嘴上。
众人刚想上前拦,高诚安已举起手中空碗一亮狠狠摔到地上摔得粉碎,“稷王老爷,我高诚安死都不信守着黄河水浇到地里会长不出苗!”再次跪下,“我们发誓死不向天灾低头,死不向饥荒低头,一定活下去!”
众人一看呼呼啦啦全跟着跪下了,齐声:“我们发誓死不向天灾低头,死不向饥荒低头,一定活下去!”
34.庙外 夜
庙里发出的巨大吼声在庙外回荡,挤不进庙门的人们也陆续跪下了,更多赶来的人们包括最后举了火把的人们,都成片成片跪下了。
35.稷王山下村路上 夜
高远低头默然着走来,丁志刚脸上挂着诧然不时看高远不时又回头看远远的稷王山……画外音响着:
“其实‘包产到户’早在五十年代就从浙江农村率先冒出了,从此便象个幽灵时隐时现排遣不散,天灾之年又出现在我们村,结果会怎么样呢?”
画外音结束时高远站下了,带了些紧张之色扭头望向了稷王山……而此时的稷王山上人们似乎已经要散了,那些星星点点的火把已漫山遍野向山下游动了。
36.县委大院里 日
高远和丁志刚二人寻寻觅觅从门外走了进来,丁志刚脸上带着紧张到处东张西望,而高远则拦了个行人问着什么……那位行人面带诧然打量之色望望高丁二人后向一个方向示意一下,高远的目光也就定定望向远处挂有“食堂”牌子的一排平房处。
37.食堂内 日
高远和丁志刚找进来,穿过一排又一排饭桌寻找着。
38.食堂走廊内 日
高远和丁志刚二人找来走到一个小单间处时,丁志刚一下就拉住了高远惊讶往小单间的门里指指,小声:“哥你快看!”
高远也顺着敞着的门望进去时,能看到这个似乎和灶房相通着的小单间里热气弥漫,曲成贵、曲正平父子头发新理过了,正坐在一张大圆桌前从一个盆里往碗里挟着鸡蛋炒饼大嚼着,特别是曲正平吃得象格外香,一会儿埋头一会仰脸一会儿又再次向盆里下筷子,吃了足足有一分钟才扭头发现了什么,稍一愣便惊喜地跳下凳子跑了出来。
平:高远?你咋找这儿来了!(将嘴里的饼使劲咽进去)
丁志刚馋得跟着狠狠咽了一口口水,而此时能看到里面的曲成贵也发现了高远,有些怔怔然。
高远低了头嘟囔,“听说你今天就要走来看看你……”抬头,“你这是跟着你爸,要调哪去啊?”
平:现在还不清楚,叫下午就回省里报到,这不,县委食堂给做了顿鸡蛋炒饼算送行……(回头)爸,高远来了。
不知何故里面的曲成贵脸上一阵儿尴尬,“是啊,正平,盆里还有炒饼,叫他们进来一起吃吧。”
曲正平忙要往里让,丁志刚又咽一口口水就要抬步,而高远一把将他拉住了。
远:我俩刚吃饱,你们吃吧,我……就算送过你了。(猛一拉丁志刚就往外走)
39.食堂内 日
曲正平喊着“高远”追到那一排排的饭桌中间把高远追上,迟疑一下开了口。
平:我走得挺突然也没啥好东西留给你,就留了两馒头放方洁那儿叫她转给你。
高远一听就又动容了低了头。
曲正平也动容抬头望向高远,“高远,不管我到了哪儿都给你来信,你给我回信吗?”
高远低头片刻一下露出笑容,点点头后,“四眼,往后要能见着,我还薅你脖领!”
曲正平也跟着笑了。
这时曲成贵的喊声传来了,“正平,正平,抓紧点吧。”
曲正平扭头答应了一声,又望向高远有点恋恋不舍,“那……就再见了。”
高远“嗯”了一声又点了点头后,欲转身还是站下,动情有些象喊,“曲正平,你这个朋友我算交定了!”再猛一拉还有些不甘心向小单间方向傻望的丁志刚,“走!”
等高远拉着丁志刚急急跑走,曲正平欲言又止地追出两步眼圈都红了。
40.黄河边那条土路上 日
高远和丁志刚二人又出现了,高远背着手一边走一边没好气望身边的丁志刚,而丁志刚象受了委曲又不敢伸张,嘟着嘴但还是两手紧贴裤缝跟着,高远快他也快,高远慢他也慢……高远最后生气站下了。
远:咋了,一顿鸡蛋炒饼香得就叫你迈不动步了?
丁志刚一抹鼻涕不服气还击,“对!明明咱俩就喝了一肚井水,你为啥说刚吃饱的瞎话?长这么大我就吃过一回炒饼还是豆芽炒的!”
高远的目光里发发狠,“哼,等着吧,等到明年我把这个初中将就完,我一定想办法到县委那个食堂找下个营生干干!到时候,我非叫你美美吃顿鸡蛋炒饼不可!”
丁志刚脸上一下有了惊讶,“县委食堂?哥,你还有这么大志向呢?”
高远认真点点头,“对,我决定了,就到县委食堂干!等干成个掌勺的,叫你吃上顿猪肉炒饼也说不定呢!”
丁志刚顿然兴奋刚想再说什么时,猛一眼望向前方又有些怔然了,“哥你快看,那又是咋了!”
高远又顺势望去时,能看到远远走来一行三人,两个白衣蓝裤的公安人员格外显眼,而中间押着的那位被绳子五花大绑……等走近来时能看清正是唯一一次没穿那件干部服、仅穿了件白粗布褂子的高诚安。
丁志刚已惊讶地大叫起来,“是我大伯!老天爷,是我大伯!”
高远也惊然过后飞快就跑着迎了过去,“这是咋了!你俩……”望一眼两位公安,“为啥要抓他?”
公安人员甲打量一眼高远,“他带头搞包产到户反对三面红旗,是现行反革命!”
高远猛然倒吸一口凉气后一下象明白了什么,跟过来的丁志刚紧张地躲在一边观看。
高诚安低着的脸上满是豆大的虚汗,一滴一滴往地上一层浮土上滴着,喘息不止的他刚想扭头对高远说什么,公安人员乙一推他,“走!”
高远猛然一步跳到路中间伸开了双臂,“不行!你们不能把他带走!”马上又一推那位公安人员一扭头,“二虎,动手啊!”
丁志刚一咬牙大叫,“你们不能抓我大伯!”扑到公安局身上就要咬。
公安人员甲大喝一声“反了”就要拔腰间的手枪,被推出个趔趄的公安人员乙也要拔枪。
高诚安发力一转身一下将正给自己解绳子的高远甩到了地上,声嘶力竭喝道:“爷爷走了我也犯法了,你要还知道自己是高家的种,就给我爬起来乖乖领着二虎回村!”
倒在地上的高远一时怔怔似在努力领悟父亲的话。
高诚安又望向公安人员甲尽力陪出一丝笑意,“他还是个孩子,你们就……放过他吧。”
公安人员甲这才重又将枪插回腰间,“那走!”
高诚安吃力地又一次低了头往前走了,公安人员甲乙也跟着重又上了路。
怔怔着的高远半天才猛然大喊一声“不”跳起身又要追,高诚安再次站下扭过头来用威严的目光盯住了儿子……高远只好站下了。
公安人员甲又推了推高诚安,高诚安望望两位公安欲喊又止,最后还是喊:“孩子,武鸣泉!听见了吗?武鸣泉!”
高远站那里半天都愣愣猜测着,等他又一次抬头脱口想大喊什么时,高诚安一行已经走远并转入一个路口消失了。
丁志刚怯怯走到了高远身边,“哥,大伯他喊武鸣泉干啥?”
高远默默然摇摇头。
丁志刚带上了哭腔,“那大伯他……会叫杀头吗?”
高远猛然之间象一下想到了什么, “二虎你自己回村吧!”返身就往县城方向跑。
丁志刚一惊忙喊,“哥,你要干啥去呀!”
然而高远头也不回跑走了。
41.县委大院门前马路上 日
高远疲惫不堪跑来时,远远看见县委大院门口送行的人们挥着手,那辆美式吉普已经启动了……高远一看鼓足力气再次飞跑起来。
42.县城外公路上 日
美式吉普从县城拐出后驶上了公路,等高远大张着嘴喘息不止追来时,美式吉普已经在公路上越驶越快了。
高远跑着声嘶力竭嚷:“曲成贵,是不是你临走临走,还叫抓了我爹的啊?”
然而吉普车身影已越来越小。
高远又跌跌撞撞追出一段,一下跌跪到地上,喊声也变成了哭声,“你不能这样,我跟你儿子是朋友啊!你是不知道,我都两年没喊他爹了!现在想当面喊一声……”狠狠一把掌一把掌拍向身前的一个土堆,“都没来得及来得及来得及啊!”
吉普车渐渐小到一拐弯已不见了。 (责任编辑:Alina)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