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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马》:想拍成清末背景下的《拯救大兵瑞恩》
搜狐: 听说,你今年打算重拍张彻导演的旧作《刺马》。
陈可辛: 对,这将是我的第一部古装片,以中国清末内战为背景,讲述在那个年代里三兄弟之间的情仇爱恨以及童真的失落的故事,可能会是一个很残忍的故事。
搜狐: 目前筹备到什么地步了?
陈可辛: 还在写剧本。这会是很反战的一部片子,我希望能拍成一个感觉很真实的战争片,希望把《拯救大兵瑞恩》的感觉放到清末的环境里去,同时又尽量体现那种时代背景下固有的战争场面。
电影市场:别人找5个老板的时候,我想的是能不能找5个国家的人
搜狐: 《如果·爱》在内地票房上的成绩会不会让你转战内地市场?
陈可辛: 我不会特别把重点转到内地市场,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不再做内地的戏。1997年我去美国的时候,我就决定了我不能再被某一个市场给控制住了。作为香港的电影人,我们有一个悲哀——电影的天永远不够大。香港本土电影的天不够大,所以我当年闯到了美国,但是美国的天也不大,美国电影工业内有一个studio制度(片场制度),导演的创作自由受到很大限制。从美国回来之后,我又在Applause做了五六年亚洲电影,跟泰国、韩国、日本的电影力量合作,那个天已经大了很多,这种合作的限制在于只有某些题材才能够跨越语言和文化。在固定的市场上我们只能尝试某一类题材的电影,但只要我开越多不同类型的戏,我就越能自主地拍我想拍的戏,尔冬升常说,他找了5个老板才找到人投资《旺角黑夜》,其实他还是受制于香港电影本土市场,如果换成是我的话,我通常会找5个国家。这个戏跟大陆市场不合,我就跟韩国合作,这个爱情片跟韩国不对,我就到大陆拍。从1997年开始,我就知道香港电影市场一定只会越来越窄,香港的人口就只有这么多,为了保持我做导演做创作人的自由度以及题材上的自主权,我一直在找不同的市场,内地是我最近才刚刚开始的市场,我以后还是会根据电影的题材来选择不同的市场。
搜狐: 通过适应不同的市场来结合不同区域的电影力量,这种做法可以说是香港电影发展的一线生机。
陈可辛: 这个绝对是生机。但香港电影最近面临的一个很大的困扰是香港人突然开始变得狭隘起来。香港人以前很豁达,永远没有地方主义永远不排外,因为本来就没有“香港人”这个概念,香港人都是从别的地方过来的人,在香港有一半以上的人说话都有口音,七八十年代我们曾经有一些喜剧笑话大陆人,但很快这批大陆人也来到香港,他们也很快变成了本地人。但最近突然有一个声音冒出来,认为内地演员开始在香港影坛上占据了越来越多的空间,奖项都是内地演员拿,香港电影越来越不像香港电影,都变成合拍片,而且都围绕内地市场……其实你回头看,香港从第一天开始拍电影,那些电影就不是只为香港人拍的。你想想看,香港只有几百万人,仅仅依靠香港本土市场,那些投资电影的人连本都回不了,更不要说赚钱了,从李小龙到成龙 ,乃至80年代香港电影的全盛期,香港电影都是为了新马泰等地区而拍的,当时永远都会把东南亚市场当成一个很重要的市场来考虑,只不过以前是考虑东南亚,现在变成是考虑内地市场,有什么分别呢?不都是别人的市场?香港从来都是拍戏给很多不同地区的人看,为什么今天会突然冒出这样一种反应,让我很惊讶的。
搜狐: 这种心态的转变或许跟整个经济环境的变化有关。
陈可辛: 你的意思是说,以前经济好,人富的时候就不会这样想,等到经济环境不好了,开始有自卑感了所以开始怨天尤人。如果真是这样,那我觉得很糟糕,在经济环境不好的时候,其实我们应该更豁达。今天为了生存,为了继续拍戏,可能我会牺牲了某些典型的香港本土电影的东西,但是我除了是个香港人,我也是个世界人。我第一身份永远是香港人,这个是不能改变的,但是第二,我也是中国人,第三,我还是亚洲人,第四,我还是世界人。站在这个层面来讲,当我处于每个不同的身份下,都有可以拍的题材,为什么香港导演就不能拍一个纯美国的题材?以前我们常说台湾的人心窄,现在我们自己变成了台湾人,我实在觉得有一点可悲。
在美国拍戏:他们最怕听到我要求从第一页开始重写剧本
搜狐: 美国片场制度对于个人独立创作的限制是不是导致你不太追求奥斯卡认可的原因?
陈可辛: 奥斯卡的认可其实不是一个可以刻意寻求的事情。当然,最佳外语片又是另外一码事,《如果爱》也有“申奥”,但这其实只是出于一种商业上的考虑。真正要想像李安导演那样在奥斯卡走出一条路来,最重要你得拍一部美国片。李安导演不同,他本身就是一个在美国电影工业中不断有作品推出的导演,而我们香港很多导演都去美国拍了一部片,觉得不习惯就又回来了。跳开奥斯卡这个小范围,从美国电影工业的整体来考量,在美国拍戏有它固有的制度限制,没法改变。我当初如果要在美国继续呆下去,我肯定还可以继续留下去,当时我都还有合约在身,还在跟一些戏在谈,但是回来之后,我觉得在那个阶段我再继续拍下去又能怎么样,可能再拍一部说不定会卖座,但不可能拍到一部我自己真正喜欢的戏。
搜狐: 你个人风格跟美国这种片场制度的冲突具体是怎样的?
陈可辛: 在美国拍戏,剧本都不是自己弄的,而我是一个基本上别人的剧本看来看去都看不顺眼的人,当然有时看别人剧本你会有共鸣,但那还不够,我必须把它拿回来,把自己的个人经历放进去才行。但在美国你很难实现这一点,别人把剧本拿来,你就得照着去拍,至少要80%按照那个来。他们最怕的一个东西就是“Page One rewrite”,意思就是从第一页开始重新改写。美国的电影其实很脆弱,在美国拍戏那么贵,一说开拍你最好马上就开拍,你一不开拍拖延下去,万一别人没有兴趣了,这个电影就垮了,就永远都开不成了。所以你一提Page One,对于他们来说,就意味着这部戏又要放到冰箱里搁置起来。问题是我每次拿到剧本都说能不能让我“Page One”,所以没办法。
搜狐: 你觉得这是个缺点还是优点?
陈可辛: 这是我的缺点,我一定要把剧本个人化,我才能够拍。其实我很佩服有一种导演,他们能拍一些自己不是很喜欢的电影,并且还能拍得好,我觉得这个是最难的事情。但是我自己偏偏就是那种不喜欢就没办法拍的人,我一直觉得这是我自己的一个缺陷。比如《角斗士》的那个导演,一个英国导演在美国拍戏拍了20年,从《异形》一直拍到后来,差不多每部片都不错,每部片都有所不同,最后还拿到奥斯卡最佳影片,理由只有一个,就是因为他能够拍别人的题材。香港导演比较多像我,不是自己的就拍不好,只有一个导演,我是真的看好他,就是刘伟强,他就是那种不喜欢的题材也能拍得好的导演。
搜狐: 这个算是表扬吗?
陈可辛: 当然,这个真的是表扬,你千万不能写成不是表扬!我以前跟张之亮谈过,我很喜欢他的电影,他拍的很多电影都不是自己的题材,但他能够把别人的题材个人化,而且是在很短的时间内个人化。这就是一种才华。大家都知道一个人刚开始写文章的时候,什么都不会写,就只会写自己。这个是最低层次的创作,更高层次的创作是能够去写别人,老实说我还没到那个层次,我做监制的时候能够很多元化,但是轮到我自己做导演就还是写个人,所以我刚刚说刘伟强真的是褒奖的意思。
给年轻导演的建议:做人如果没有point,那做人是为了什么?!
搜狐: 我们一直在说香港电影遭遇“冰河期”,你认为目前香港电影是否已经成功度过了这段危险时期?
陈可辛: 没有,香港电影最大的问题是我们没有下一代,说没有可能不够公平,或者说下一代不够,新导演新演员不够,拍来拍去都是我们这么几个导演,我已经算是年轻导演了,我也都40多岁了。另外人的素质也有下降,整个大环境不稳定,但又还没到要发起革命的地步,当一个圈子处于极贫或是极富的状态,就会有人才出现.但是目前香港影坛是一种胶着的状态.在这种状态下,缺乏活力,要求下一代人才辈出其实很难。当然,这一两年出现了一些大片,但这是因为内地市场的运作炒起来的,钱多一点,电影当然会好看一点,多元化一点,但是现在大家都跑去拍大片,变得不是多元化,而是类型化了。
搜狐: 香港年轻导演里面,黄精甫曾经让人有些惊喜,但到了《阿嫂》就比较一般。
陈可辛: 看到《阿嫂》我觉得很失望。如果是因为想尝试而失败,有些电影可能很有野心,但是最后实现不了,这个我同意。但这部片不是一个新导演因为尝试而失败,而是根本就没有尝试,只是一部旧的而又杂乱无章的电影。
搜狐: 那么,你想给年轻导演一些怎么样的建议?
陈可辛: 拍自己最想拍的电影,拍别人没有的想法。新导演经常会说我有话想说,但这不应该是一些单纯的很平庸的个人经历,要不就是一些很闷的东西,要不就是讲一些行业内已经讲过的东西。你必须要找到一句想说的话,然后找到一个很不同的角度去说。
搜狐: 借用《春田花花同学会》里的一句话,即是说“做人要有point”。
陈可辛: 对,每个人都要有一个自己的point,做人如果没有point,那做人是为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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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董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