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子张秋芳说傅彪
“当时他很不显眼,他不穿外套,就一件大棉袄,是我们班最丑的一个,但很憨厚,很幽默,讲笑话经常让人从开始笑到最后。他业务不错,可能是女孩子的直觉,他很安全,能够受到保护,我当时没有很明确的概念,就是跟着自己的感觉走。”
“他(傅彪)会随时给你一种感动,他的这种关怀,是关心到你的心里去的,是很深层次的关怀。他就是这么一种人,全心全意为他人着想,不管是朋友亲人,都会因他感到很幸福。”
傅彪说张秋芳
“我要找个本质特别好的,能漂亮就漂亮,她(张秋芳)长得不算漂亮,不过还是有自己特点的。”
1982年,18岁的傅彪开始追寻梦想
高考落榜后,傅彪寻求着出路无意中发现中华社会大学电影艺术系表演专业招生。父亲问了傅彪三个问题,傅彪如同接受审问般回答:
你喜欢这个吗? ——我很喜欢。 你以后碰到困难你会不会后悔? ——我不后悔。 碰到天大的困难也不后悔吗? ——不后悔。 父亲就对母亲说:“给他钱,让他去考。” 尽管是一所业余大学,但依然有2700人报考,而表演专业只收20人,傅彪幸运地考上了。离开学校,傅彪考上了铁路文工团的话剧团。
2001年金鸡百花电影节
主持人宣布傅彪获奖后,傅彪拽了拽西服,走向领奖台的路上,很认真地想了想,于是就开始了让观众至今无法忘记的“受奖演说”:“今年我本人亲身经历了几个大事:申奥成功了,WTO也入关了,中国足球出线了,傅彪抱了金鸡了。”
2004年底,《天下无贼》
傅彪笑说《天下无贼》里的角色:“当时说要有一个头套,也不知道最后竟然是这样一个地方支援中央款的。”
2004年12月 傅彪大病后明白道理:从此学会拒绝和放弃
当傅彪平安转回到普通病房躺在了病床上,秋芳问候傅彪的第一句话就是:“你以后还在风头浪尖上走吗?”傅彪当时无言以对;她拉着傅彪的手慢慢地说:“得有这个准备,咱以后就不在那风头浪尖上走了。”这场大病,还有秋芳的话,让傅彪彻底明白了一个很简单也很大的道理:从今往后必须学会自己拒绝和放弃!
傅彪:(以下简称“傅”)
坐下之后,几乎没有任何寒暄,他忍了许久的话就已汩汩而来)刚开始检查的过程中,首先发现好多人都不愿意跟我对眼神。而且所有医生、护士都对我格外的好。但这种格外的好,并不是对一个明星或是对一个演员的那种格外。而就是这种“格外”,让我心里感觉事情不小。
作者:(以下简称“作”)当时秋芳知道吗?
傅:始终就没从她嘴里说出来。因为她当时不知道该怎么跟我说起。我第一次被发现肚子里有这个肿块时,她就站在放射科主任身边,两人指着仪器在那儿比划着说,可我远远地就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而且我脑袋顶上,就是CT的那个圈,就是这个光环,却让我马上就感觉到最接近生命本质的真实。
(作者旁白:相比过去每次见面聊天,眼前傅彪最大的变化就是他的神情:没有了过去的那种迷茫也没了惶然。他变得非常平静、坦然,而且说起话来从容沉郁、不疾不徐,惟有脸上的笑意,仍然跟以往那样非常感染人。)
傅:医院定下来之后,手术前第一天,医院的主任找我谈完之后,我当时就决定:只要是这个病,我就做移植。但从我检查的CT影像来看,是早期,肚子里很干净,而且肿瘤不大,很小。可由于肿瘤是多发性的,医生特别对我讲:这种肿瘤一旦是恶性,它们发展起来速度就不会是很慢,所以这个手术必须得做。 我在秋芳身边,现在真的又回归到了一个孩子的身份
说到傅彪从生病住院到平安出院,在这场巨大的人生变故当中,真正的主角是他妻子张秋芳。在电影《没完没了》之前,有很多年傅彪一直都是在默默沉寂甚至是在很不得意当中生活。那时,张秋芳正当青春年华,戏一部跟一部,傅彪在家里绝对只是一个配角。而当傅彪一部一部地接戏时,妻子张秋芳义不容辞又成了傅彪生活当中的绝对配角。可到了现在,傅彪再一次非常戏剧性地成了张秋芳身边的配角。
傅:最近也有人问我:你们夫妻今后会怎样发展?我说:可能以后张秋芳再出门的时候,有人就会发现又多了一只手拉着她的衣角。要按秋芳的话说:我身边又多了一个大孩子。男人没遇大事,总会把自己想像成是顶梁柱、参天树什么的。可我从小到现在,第一回遇上这样的事情,所以我在秋芳身边,现在真的又回归到了一个孩子的身份。
作:以前曾有很多外地人问我:北京女性到底怎么好啦?张秋芳就是典型的北京大女人气质:每临大事有静气,能镇得住局。
傅:对了。平常她也有非常情绪化的时候,可真到大事临头,她就会非常冷静而且能把所有事情都担到自己肩上。从检查到住院到手术,所有前后一切事情全由她一手操办。我动手术时签的那个字,当时秋芳甚至于一个人都不敢去。前两年,她也做过两个小手术,全都是自己签的字。所以她完全明白签这个字的利害和分量。我到现在也不能完全体会,作为妻子,那根笔当时在她手里掂着得有多沉的分量。
从我动手术到我在加强病房的那一段时间,秋芳到底在外边着了多大急,心里遭了多大罪,我在里边根本无从感受,后来都是别人向我一个细节一个细节地形容。但当我出了加强病房回到普通病房,一个病人的家属,却让我完全明白了秋芳之前所受到的一切。那是一位大嫂,她的丈夫跟我一样,也是接受肝移植手术,住在重症监护室里,她整天就朝着加强病房掉眼泪。因为那里边不许进人,所以她只能眼巴巴就在外边等着。那位大嫂整天在我病房对面的一个盥洗室里给丈夫熬萝卜汤,然后到点再由护士接进去送给病人。后来我劝她:您别着急,里边要比外边伺候得好,您千万别以为他在里边遭罪呢!可只要一提“遭罪”俩字,人家大嫂眼泪“刷”一下就全流出来了。我就是这么间接地从别人身上,才感受到了秋芳当时在外边能急成什么样子。所以我手术刚醒过来,第一件事儿,就是借护士的手机,马上给秋芳打电话。
作:你的手术前后一共多长时间?
傅:从晚上6点进手术室,到第二天凌晨两点半出来。每两个小时算一关,你就说秋芳在外边得急成什么样吧!后来是别的朋友告诉我,她当时人抖得站也站不住、躺也躺不下来。 这场大病,还有秋芳的话,让我彻底明白了一个道理:从今往后必须学会自己拒绝和放弃
(作者旁白:很久之前,有一次傅彪“红人上网”,一位网友问他:你看人生的意义是什么?他当时的回答是“活着”。
我当时在这话的背后,可以听出某种意味深长的感叹。傅彪后来对我解释道:“那是我第一次在网站上回答问题,也是第一次作为公众人物在别人面前说话,所以我就说了‘活着’,因为我感觉能活到现在并不容易。作为一个演员也很不容易,特别是还有人问过我:上次领金鸡奖上台时你干嘛走那么慢?我说一步一步往前走,我已经走了将近20年,所以我走不快,我怕我摔跟头。”可现在,傅彪一不小心,还是摔了一个不小的跟头。)
傅:当我平安转回到普通病房时,秋芳问候我的第一句话就是:你以后还在风头浪尖上走吗?我当时无言以对;她拉着我的手又慢慢地跟我说:“得有这个准备,咱以后就不在那风头浪尖上走了。”
这场大病,还有秋芳的话,让我彻底明白了一个很简单也很大的道理:从今往后必须学会自己拒绝和放弃!
作:“世态炎凉”这个成语,以往按国人的理解,完全就是说一个人得从别人身上和身外的不如意去体会世道人心。可难道当一个人自己遭遇了困境、绝境,就不能自己从自己心里去理解和体会这成语的更深一层含义吗?
傅:我为什么说还要弄那个《冷暖人生》呢?我们医院里有一个西北的病人,也是做肾移植,手术费就是七八万块钱;但手术之后每个月三千块钱的药费交不起了,赶上单位也不景气,最后就跳楼了。平常人没病没灾身强力壮的时候,都不愿意提什么“病”呀、“祸”呀的,一说这些,听的人都会赶紧歪着脑袋“呸、呸、呸”,那是想吐掉晦气。可如果真要单把在医院里的种种人生以编剧的形式一样一样挑出来,让观众从另外一种角度,瞧瞧人在突遭横祸之后的生活与精神变化,我想那也可能会让很多人能对自己的今后多少有点冷静的提醒。我们病房就有一条汉子,进来的时候,壮得就跟铁塔一样,天天昂首挺胸的,那意思是:咱怵什么呀?不就住院嘛?可一场手术下来,原来230斤,一下就掉到了140;脸黑得跟铁锹一样,趴在床上自己“哞哞”地哭。这说明什么呢?谁都会有自己扛不住的时候。就为了安慰他,我每天都到他病床旁边去,看他太难受了,我把演戏的功夫和台词都使上了,第一天他躺着不能起来,我就跟他说:老张,你有福气呀!我老婆一天才给我做5顿饭,你老婆就给你做7顿;第二天再去,人家已经坐起来了,我又跟他开玩笑:还是你牛!这就能坐起来了;第三天,看见他前边推了个车正晃晃悠悠在过道里自己走呢,我就有意往他病房里看一眼,然后明知故问:媳妇呢?看看你,谁也不用,都能自己走了!他当时也乐了,回过头跟我笑着说:牛吧?所以我现在想说,人这一辈子,并不是什么事情都能由着自己在之前计划好和完全预料到的,可就是看谁真遇到个病啊灾呀的,人还能对自己做什么和怎么做了。前几天我去医院复查,先上病房想看看老张,结果人家已经出院了,弄得我当时还挺失落:嘿!我鼓励的对象回家了。这说明什么呢?我当时是在鼓励他,可同时也在激励我自己。 有人可能会活得很巧,可我一直活得很累很忙也很笨拙
作:你在住院期间,所能体会的最“冷”的人生是什么?
傅:最冷的,也真是见到了。并不是说有记者到太平间查有没有我的名字,那只能归入缺德一路。让我感觉最“冷”的还是另外一件事:有个病人,病确诊了,就等着动大手术了,如果不动,那就玩完。他自己也愿意动,都在纸上写给大夫了:我希望动手术。可人家的妻子就是不给签这个字,也不是家里没这份钱。但那种女的,就是不给签字。一直等到丈夫病得熬不住了,最后一闭眼就走人了。这才是让我看了最寒心最冰冷的人生。
作:最“暖”的人生又是什么?
傅:我以前一直是一个活得比较笨拙的人。有人可能会活得很巧,无论事业还是赚钱还是待人接物。可我就做不到处处都能把自己活得很巧,任何一个工作,我接了,就会尽最大努力把它做好,任何一个朋友只要张嘴求到我,我能办的就一定帮忙做到,所以我一直活得很累也活得很忙。可这一累一忙,又会不会忽略了身边很多重要的东西呢?在这个手术之前,几年之间我一直都在忙于接戏演戏,没有任何时间认真地去体验亲情、友情这些最暖人心的东西。那时候只能说我在演戏里感受到了,可并没有从生命的角度上去体验它们。原来总以为“感受”和“体验”是完全一样的,其实它们根本不一样。可是当我从加强病房出来之后,秋芳告诉我:网上有上万人为你祝福;当我知道朋友们整天为我急得满地打转,为我专门去宁波普陀山许愿的时候,我心里马上就受不了了,眼泪忍不住“刷刷”就往下掉。当时还想呢,我怎么一下突然就变得这么脆弱了呢?仔细再一用心去想:好像也不是变得脆弱了,而是真正体会到了某种爱的本质。以前懂不懂这些呢?也懂,但过去有没有麻木的时候?我不认为自己是一个特别追逐名利的人,但这两样东西有的时候,它们就会自个儿往你面前扑过来。走到哪儿,在身边出现的百分之九十全是夸奖、赞扬,而且都是发自内心的。好听的、顺耳的话老这么听着,要是忽然听不着了,可能心里还会难受呢。
但是,当一个人真正站到了生命的一个界限跟前时,最想听到的一句话其实特别简单:你的身体正在恢复健康!……人生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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