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六十年了,在经历过半个多世纪的历史变迁后,人们是否还能想起那些逝去的、曾经经历过那场残酷战争的普通人的命运?
六十年在个人看来是漫长的,而对于历史,这只不过是人类反省的开始。至此二战胜利周年之际,人们用各种不同的方式纪念往昔的光荣,我的思绪却萦绕在那些曾经像我一样活生生的生命里——他们比我还要年轻,却早早死去了——为此我以自己的方式选择“一个人的纪念”。在这些日子里,我一直是沉醉在影片里,像是那些军人的朋友般守候在这儿,期待着和他们在电影里相聚:
这条路通往城市,离开村庄的人和不回故乡的人都是沿着这条路出发、归来。她不等候任何人,因为她的儿子阿廖沙没有从战场归来,他被埋葬在异乡的村庄,别人在他的墓前献花,人们称他“俄罗斯的士兵”。??
这是前苏联莫斯科电影制片厂于1959年拍摄的黑白片《士兵之歌》中的片头旁白:母亲站在村口路旁,脸上充满悲伤,眼神里却依旧流露出期待,尽管她知道儿子已经死在战场,但期待和爱一如既往,没有因为战争、死亡和一切残酷的现实而有丝毫改变。
世界电影史中有关第二次世界大战的影片数不胜数,特别是英国、美国和前苏联摄制的二战影片更为国人所熟知,其中又以前苏联的卫国战争电影对中国人影响最大,曾经感动了几代人。它们之所以至今能打动人心,是因为影片在宣扬壮烈、宏大的战争的同时,没有忘记表现那些弱小、鲜活的生命个体。在那些普通士兵短暂的生命中,它展示的不仅仅是对战争的无奈、对敌人的仇恨,还有人性中的善与爱,在平凡的瞬间迸发出的魅力。
说起前苏联卫国战争电影中的人物,人们不会陌生。当人们一遍遍为人物的命运动情时,却会发现在这些熟知的名字里,没有多少是玉树临风的将军元帅,也很少有伟大领袖的身影。影片中的主角多半“渺小”,不过就是母亲的儿子、妻子的丈夫——普通一兵。他们或许被人忘记,甚至连名字也不一定是真实的,但这些人物却深深打动着观众,在他们身上可以看到那些被荣誉遮盖了的、超越胜败的生命本质意义。
《士兵之歌》是我最欣赏的影片之一,该片拍摄于1959年,是受“新浪潮”影响的一部创新之作。影片在艺术表达的形式和内容上均有新的突破,其中颇具典型意义的是,影片将战争场景从“宏大叙事”拉回到战争中最基本的元素——士兵,在一个普通士兵身上,用最朴实的画面语言去诠释生命的可贵,控诉战争的残酷。
故事开始,影片就用了一种全新的处理手法表现人物的内心状态:
(战场上老士兵和阿廖沙的第一段对白):
“算了,完了!”
“要报告吗?”
“你是不是从阴间回来的,赶紧走吧!”
“喂,喂,有坦克!喂……
老兵见阿廖沙还在报告,一个人先离开了,但子弹还是打中了他。这时画面上的战场就只有阿廖沙一个人,他还在坚持向上级报告,直到得到撤退的命令。当阿廖沙准备撤离阵地时,敌人的坦克已经开到他面前,他努力想逃开,却始终没法摆脱坦克的追赶,慌乱中找到一架反坦克炮,他击中了面前的坦克,还击毁了远处的另外一辆,敌人因此退却了。
在这段描述中,影片将整个战场只设定在士兵阿廖沙和四辆敌人坦克之间,导演有意制造这种力量悬殊,旨在放大“这个”士兵的命运,让我们透过他的遭遇去反省生命自身的涵义。人的生命原本是那样的渺小和脆弱,二战中,仅仅苏联就有两千七百万人死亡,活下来似乎成为侥幸,阿廖沙的幸运因此显得格外突出。更加出人意料的是,在应该颂扬这位“英雄”的时候,影片却来了个急转弯,将高入云端的英雄主义气概落到了人间:
将军要给阿廖沙记功,他却婉言推辞了。
“将军同志,可否代替勋章允许我去探望母亲一天?”
“你多大了?“
“十九岁。”
“我上前线之前没来得及和母亲道别,不久以前家里来信说屋顶漏水了。将军同志,请允许我探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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