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来说,能兼而得之并在两个领域都取得成就者,少之。若有,则一定是天才。
可话又说回来了,自古以来,“学而优则仕”,有了学问就是为了当官。说这话的孔老先生一生求官,可直到他五十岁时才做上了官儿。但是做的时间却不长,意思是官儿当得不怎么样,下野之后只好专心搞他的教学去了,最终成了著名的教育家和儒家学派的创始人。屈原也不太会做官儿,倒是作诗好一些。司马迁是个大历史学家,可是因为性格太过执拗,官儿也当得不好,让刘彻给做了手术,倒是最终成就了他的学问。历史上官儿做得最大又最想做学问的要数李煜和赵佶——都当上了皇帝,一个是诗人兼亡国之君,一个是书画家兼俘虏,也都属于官儿没当好而歪打正着成就了学问的主儿。这样的例子历史上很多很多。譬如李白,譬如苏轼,譬如……
您问了,有没有既当好了官儿又做好了学问的主儿呢?有,却少。曹操应当算一个吧,官儿当得还行,也是不错的诗人,建安文学的领军人物嘛。诸葛亮治蜀也算有成就,尽管六出祁山没打赢一次,却给后人留下了两篇范文:前后《出师表》——算是半个吧。曾国藩也得算一个,会当官儿,学问也好。您说了,数了半天才两个半?是少了点儿,可能还有,恕我没工夫去翻书了。意思您明白就得了,就是说当官儿跟做学问是两股劲儿,“小鸡不撒尿——各有各的道”。所以古人说了,“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意思就是说,我要是做官儿,就把官当好;我要是不做官呢,就好好地修养自身。
可我老琢磨——古人怎么这么笨哪,为什么就不能同时干好两件事?你们看看今人,今人之中,当官儿跟做学问兼而得之而且在两个领域都取得成就的天才,就大有人在!如果经常看报,您就会发现:某某长的文集、诗集召开新闻发布会或是座谈会的消息,看到某某长又出版了绘画文集、书法文集、摄影挂历了,某某长举办摄影展、绘画展、书法展了,某某长又创作了什么什么戏剧被搬上舞台并且得了某某大奖了,某某长担任了某某电影某某电视剧的文学顾问、艺术顾问、历史顾问……等等等等,举不胜举。您想想,能出书,能写戏,能办展览,能当顾问的,能不是做学问和有学问的人吗?这说明,我们今人就是比古人聪明。这说明,弈秋教授弟子的方法早已过时——谁说一心不可二用?不但二用,甚至可以三用、四用……不管哪个领域,只要咱涉足,咱就是行家里手,就是艺术家、专家,就是大师。
可话又说回来了,假如您不是主管某某部门的某某长呢?我想,就没有那些个出版物、展览会、演出、各种大奖以及各种溢美之词了。您不信?好,我给您举个例子,某位在一家重要媒体供职的主编,退休以后突然门前冷落,很不习惯。也是,过惯了以前“家中客常满,每晚吃宴席”的日子,乍一冷清起来,未免觉着失落。主编先生心中实在郁闷,来电话跟我发牢骚:“世态炎凉,人情薄如纸啊!”感慨了一番。一日,这位老朋友突然给我来电话,说是有人请他参加一个专家座谈会!问请我没有?兴奋之情溢于言表。当时我很替他高兴,过后却很替他悲哀。
在其位时,别晕,不要别人一捧就以为自己真的是专家学者艺术家甚至大师了;不在其位时,也别烦,正好把学问做起来。当官儿跟做学问实在是两回事。当官儿整天得开会学习,听传达,学文件,领会精神,上情下达,布置学习,参与管理,领导下属,分派任务,检查落实,疏通关系,应酬打理……哪儿有时间坐下来做学问——当然,这里面也有一整套的学问。而做学问呢,最需要的是时间,“板凳须坐十年冷,”方能“文章不著一字空。”一动一静,两门功课。
这倒让我想起一句话来——当事者迷。不能都怪我们的官员兼学者。要怪得怪那些吹喇叭抬轿子的——主管领导有那么一点业余爱好或者原来是学某个专业的,就使劲地吹,玩命地捧,不把领导捧晕菜了不算完。捧晕了干吗?好提拔他呀!真是古人说得对,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可怜我们的有些官员就上了他们的当了,弄得政绩倒没有在某某领域的名气大。
我希望我们的官员都是某个领域的专家,但为了政声,最好别让吹喇叭抬轿子的人给弄晕菜了。我也希望有能力有机遇当官的专家学者能当官,但当官之后最好还能保持学者的人格精神。
一介草民,如此随心所欲信天价游,真是忘了死了——就此打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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