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在北京舞蹈学院2005届编导班毕业演出《梦红楼》之后
每年北京舞蹈学院编导系的毕业汇报都是值得期待的。作为舞蹈创作精英的产地,编导系多少还保留着纯粹的品质,不为比赛,不为挣钱,一帮学就了一身编舞技艺的学生,在主课老师的带领下,研磨那动作间的逻辑、意味,寻找挥发舞蹈理想和情感的支点,虽然对学院八股编舞手法的运用还略显稚嫩,但有些想法却难掩逼人的生气,还有通过身体所传达出的生命状态,都是无可替代的。北京舞蹈学院2005届编导班毕业演出的《梦红楼》就把青春写在了脸上。
时下很走红的二手玫瑰乐队在一首歌里唱到: “我们的生活就要开,往哪儿开,往红楼梦里开吗?”这多少对传统带点嘲讽和解构的味道。当然,我们的生活是开不回去的,我们的文艺也是开不回去的,而把这些古典名著再翻出来重做的行为也并不代表就是往回开,只是,自古以来,人们就会借古说今,或者借他人之言吐胸中块垒。舞剧《梦红楼》就是借名著《红楼梦》说了点儿自己的心情。其实编导系改编现成的名著做舞剧脚本是有点传统的,早年根据《红楼梦》做的《情殇》、与原著同名的《原野》、改编自《雷雨》的《雷和雨》、与原著同名的《激情燃烧的岁月》,都是借题发挥的路子。这种对名著的借助,就舞蹈创作和学院教育来说,无疑是省去舞台叙事麻烦的捷径,其实也是借助了大众观剧的知识准备和心理基础,有了这个前提便可以把更多的精力放在舞蹈本体 的探究和个人表达上。
小说《红楼梦》里所涉及到的社会和人生的层次实在丰富,即便是抛开这些层次,单就人物关系,就足够让舞蹈编导大费手笔,而且很难把他们升华在舞蹈的意境里。于是,《梦红楼》从原著的众人物里只拎出宝、黛、钗和贾母四个典型形象,足以把矛盾冲突的戏作够,在没有失去《红楼梦》一般意义上的戏核之后,将结构安排在了一个人生情境的轮回里:入梦、萌动、隔断、落花、葬礼和重生。这个具有象征意味的结构,让创作者可以自由地出入,把人生放在了一个普适的意义中:“无论在任何时代,每一个经历过年轻与躁动的生命个体都会在那一刻感受到来自周遭所赋予一个鲜活生命的愉悦、压抑和痛苦……他们都在重复着相同的生长轨迹:憧憬——受阻——蜕变——毁灭或新生……”于是,我们在摇滚乐、电风扇、流水、滑轮椅、示意牌等等现代生活元素装点的舞台上,带着疏离的体验进入了“陌生化”的情境里,看到了似是而非的贾宝玉及其他。这也许正是主课老师、总编导肖苏华先生以期达到的效果:“传统的舞剧是运用斯坦尼斯拉夫斯基的‘体验派”表演体系。而我却用了布莱希特的‘间离效果’表演派体系,我不是要给观众的欣赏制造难度,相反,却是用强烈的视觉冲击力刺激观众的每一根神经……”然而,在舞剧进行到隔断、落花、葬礼三个段落的时候,观众还是掉进了传统的红楼梦,为林黛玉悲叹,替贾宝玉伤心。落花和葬礼的意象在传统阅读的心理积淀下已经成了林黛玉的专利,这个时候重新提起它的时候,很难产生一种新的体验,而且演员在阐释过程中对角色的沉入状态也已经从“间离”重回“体验”了。在这个过程中,舞剧开场跳劲舞的男生所提醒的现代身份渐渐被遗忘,观者最初获得的他者审视也就难以为继。现代男生也许从一开始就应该作为一个他者的眼睛游离在戏外,否则他也只是重新进入红楼之梦的钥匙,一旦梦境打开,让观众又游了一次古典世界。那么“间离”所带来的刺激就仅仅是漂浮在那些代表现代生活的声响和装置上,而没有真正成为提升这个改编经典的现代舞剧的突破点。
其实,《梦红楼》对于肖苏华先生本人来说,是一次自我超越。早年接受前苏联芭蕾教育的背景使他这么多年来在一直以“交响编舞”享誉舞蹈界,这次为毕业班所做的作品完全可以看出他对自己旧有经验的叛离,没有用通篇大段的音乐织体的身体再现遮蔽掉自由的表达。也许正是基于表现派更能贴近人物内心世界的品质,才有了他对于这种当代西方演剧理论的看重。这么多年来,他行走于国际舞蹈的各种比赛也着实知道国际现代创作思维的走向。西方当代很多重要的编导都在拿传统开刀,马修·伯恩的男版《天鹅湖》、莫里斯·贝雅的《胡桃夹子》《葛佩丽亚》、马茨·埃克的《睡美人》、伊日·基里安的《彼得与狼》《灰姑娘》等等,不一而足。对经典的重读、借鉴、改造、甚至扬弃在表面看去好像是受时代风气影响的结果,而当真正逼近作品肌理的时候,观众很强烈感受到这仅仅取决于编导内心想走多远。所以再来看《梦红楼》的时候,我们还是会感觉到创作者对于传统的难舍。 搜狗(www.sogou.com)搜索:“传统”,共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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