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排《屠夫》是八十高龄的郑榕的提议,七十五岁的朱旭积极响应,心想:“老爷子想演戏了。”《屠夫》一共十一场戏,赢得掌声最热烈的是第五场———两位老爷子的对手戏。到谢幕的时候,观众站起身来,为郑榕、朱旭这两位老艺术家欢呼。 在这一刻,你会怀疑起现行的演员退休制度的合理性。不错,过了六十岁,锅炉工是不该再去烧锅炉了,飞行员是不该再去开飞机了,但六十岁开外的演员(特别是好演员)在舞台上演六十岁开外的角色,不正“适逢其时”吗? 而朱旭创造了个舞台奇迹,他现在演《屠夫》里五十岁上下的伯克勒,好像比二十年前还游刃有余。演员的年龄因素是要辩证地看待的。俄国大戏剧家梅耶荷德坚信,话剧演员的舞台艺术要达到炉火纯青,非得在四十五岁之后。因为除了演员的演技与天赋之外,还需要演员的阅历与修养。你看朱旭创造的伯克勒这个角色,就能感受到他的深厚的功力与修养。朱旭积多年艺术实践的经验,视“把握矛盾”为演员艺术之本。 《屠夫》的最有意思的矛盾是什么?是在狂热的社会气氛里(连伯克勒的妻子和儿子都投入了法西斯狂潮之中),最冷静的伯克勒乍一看来是个与社会格格不入的、异常的人,实际上却是个最正常的人。伯克勒这位维也纳的肉铺老板虽然不懂“纽伦堡法律”,但他觉得争着去证明自己是纯种亚利安人,向元首行举手礼等等都是无聊与可笑的,他觉得在他的肉铺柜窗里应该摆放的是猪头而不是元首头(像)。这当然也是《屠夫》的戏谑风格的表现。但伯克勒与要上俄国前线的儿子在车站告别的戏,以及在教堂给死去的儿子做完弥撒之后与妻子交谈的戏,则带来浓重的正剧色彩。剧作者对于战争的德国式(不是日本式)的严峻反思,就是在这样的舞台氛围下进行的。 对于儿子的死亡怎么看?伯克勒说:“他本不该去俄国的,他应该在家里跟我卖肉。”妻子埋怨俄国人打死了好多好多德国士兵,伯克勒说:“俄国人在保卫自己的祖国。”真理是非常质朴的,以至于头脑简单的“小人物”要比头脑复杂的“大人物”更容易接近真理。这是《屠夫》蕴含的又一个有意味的矛盾。 朱旭在创作《屠夫》的时候,对所谓“人艺风格”也有所反思。在5月25日的《北京青年报》上能读到他的一则谈话:“有些人说北京人艺的风格就是演老北京,我承认确实有些戏像《茶馆》、《骆驼祥子》等是这样的……但从我个人来讲,演的外国戏多,我想说人艺不是只能演老北京,它是多样的。” 真是这样的,朱旭在人艺演了不少角色,既有中国的也有外国的,但他的两个最有价值的舞台代表作恰恰是外国剧作家给他提供的,一个是《屠夫》里的伯克勒,另一个是《哗变》里的魁克。 □童道明(北京剧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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