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届华语电影传媒大奖已经于4月12日揭晓结果。在SARS的阴影中，颁奖礼没有出现我想象中的感人场面。以下两个场面是我在之前参与筹划整个颁奖礼的时候想了好久的。

　　一个场面是田壮壮为最佳处女作导演颁奖。

　　最佳处女作是传媒奖今年新设立的奖项，希望将评奖宗旨中的“锐意进取”这四个字体现得更加明晰。评委们在讨论提名的时候，在《寻枪》和《世界上最疼我的那个人去了》之间相持不下，后者的感人至深，正与前者的“无关宏旨”(舒琪评语)相对照。然而彭永坚提出“处女作气质”的问题。马晓颖(《世界上最疼我的那个人去了》导演)虽然以一颗赤子之心表达了对母亲的爱以及这种爱面临的困境，但无可否认，这部电影实在不像是“处女作”，镜头语言颇为陈旧，看上去甚至像是一个中年导演的电影。而陆川的《寻枪》尽管有评委严厉地批评其“浮躁”，但却毫无疑问是所有处女作中最像“处女作”的作品，导演对国际电影“奇技淫巧”的学习，一方面可以说是很危险，但对于被庸常的国产电影闷坏了的人们来说，却是十分的惊喜。

　　话扯得远了，说回田壮壮。我在编《2002华语电影面面观》这本书册的时候，读到田壮壮在15年前接受采访时说过的一段话，一时竟“无语凝噎”。这个采访是在他说过“拍给下个世纪的人看”这句话之后一年多之后进行的，其间他一直保持缄默，此时重提这句在当时备受非议的话，他说：“种种误解与非议，我一向持无所谓的态度，只要中国电影能尽快走进先进行列，只要能为下一代电影人的脚下垫一块砖，吾辈足矣。”后来，在被迫停拍电影的十年间，田壮壮为下一代电影人做了很多事情。他策划监制了不少年轻导演的电影，比如《长大成人》(他还在里面担任角色)、《扁担姑娘》，在培养电影新世代方面扮演着重要角色。

　　贾樟柯应邀为我们编的这本书册写的前言一开始就提到田壮壮，他说新版《小城之春》浸透着田壮壮对原著，对我们的电影传统的真诚敬意，“联想起他对我们这些年轻导演的帮助，会觉得事实上他已经承担了一种责任：上要面对传统，下要提携新人，这角色是家庭里最劳苦的一员。”

　　这样的一个人为最佳处女作导演颁奖，该是多么富有意味的场面。田壮壮也一早答应出席颁奖礼。可是到4月初的时候，他给我们的工作人员打电话说，要赶去云南拍朱文的新片，12号就不能来广州了。此时的广州，已经被世界卫生组织宣布为疫区。但我深信他一定不是因为这个原因。也许我所设想的那种感人场面，在他看来，不过是浮华烟云。他想做的是更实在的事情，去给朱文的脚下垫一块砖。作为“上要面对传统，下要提携新人”的“家庭里最劳苦的一员”，他真的很忙。

　　85岁高龄的黄素影老人是最早答应出席颁奖礼的演员，她因为在《世界上最疼我的那个人去了》令人肃然起敬的表演，获得内地最佳女演员的提名。她爽快地答应出席时，我们的评审结果尚未出来。到4月10日，评审结果基本确定，黄素影获得内地最佳女演员奖。我于是设想颁奖礼上的另一个感人场面。这位令人尊敬的老演员举起奖杯时，全场起立，由衷地鼓掌表示敬意。可是工作人员却告诉我，黄素影因为担心SARS病毒的影响，所以最终决定不能来广州了。我说不出自己有多遗憾。尽管我知道，颁奖礼上还会有不少比她耀眼百倍的明星，可是仍然不能平复我的沮丧。 钭江明/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