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国荣御用唱片监制梁荣骏访谈

　　张国荣就是我的八十年代

　　　作为上世纪八十年代最浪漫和激情的一个象征，哥哥张国荣已永久镌刻在我们回忆里。当2004年怀旧“风再起时”，他却无法成为我们对话的主角。幸运的是，我们找到当年他的御用唱片监制梁荣骏先生，以一个感性的“侧面”，去重温与哥哥共度的那些音乐好时光。

　　留着漂亮胡须的梁荣骏很喜欢笑，这位炮制过张国荣、王菲、叶倩文等多位八十年代巨星专辑的“金牌制作人”让人感觉更像个人缘好的小商人或艺术家。梁荣骏从第三届“华语音乐传媒大奖”起，和向雪怀、周启生等资深创作人一起成为香港区评审，而我与他相识于2004年度CASH金帆奖颁奖礼，事后在香港铜锣湾的一间咖啡厅，梁荣骏与我兴致勃勃地谈起了他八十年代的珍贵回忆，而这回忆，当然是从张国荣开始。

　　问：最能代表八十年代的颜色？　答：绿色。

　　上一期的“向八十年代”致敬的对话中，Beyond的成员黄家强回答说，是绿色，叶世荣则回答说，是蓝色。对这个每期我们都会问的同题问题，这次炮制过张国荣、王菲等多位八十年代巨星专辑的梁荣骏回答，是绿色。他还说——

　　一方面我喜欢绿色，另一方面因为代表生长得很平均，很健康。当然绿色应该是深绿色的，不要夹杂黄色或别的颜色，因为绿色要衬托蓝天，绿色要配合水，只有这样，人生的循环才能体现，因为单纯的东西会很枯燥。当时的音乐就是一种人生循环的产物，但现在的流行乐坛更多的是单方面的，所以变得作品不耐听。

　　八十年代最回味

　　与张国荣、王菲的合作

　　游威(以下简称“游”)：你是八十年代的见证人，张国荣、王菲都是由你监制，那么上个世纪八十年代，什么事、什么人让你最回味呢？尤其音乐方面。

　　梁荣骏(以下简称“梁”)：都是这两个人啦。入新艺宝之前就已经有张国荣，大约在1988－1989年间是最多灵感的，接着就是王菲了。那段时间最深刻，原因是，一个是天王巨星，一个则是全新的；和张国荣合作学到了不少的东西，并把这些东西放到王菲的新唱片上，所以感觉上在她的身上有张国荣的元素，毕竟是从张国荣那里学过来的。

　　游：现在看来，张国荣1987年的《SUMMER　ROMANCE　87’》感觉上很前卫，当时香港是以情歌为主，张国荣有许多跳舞的作品是相当西化的，我觉得是超越了香港流行音乐的界限，当时的你，为什么有这样的勇气去做这样的东西呢？

　　梁：其实说真的，在我自己看来，唱片《LESLIE》(侧面)才是真正突破了香港流行音乐的界限，从销量上来看，《LESLIE》(侧面)卖得更好，从风格而言，也是有突破的。所以总的来说，我是靠感觉的，原因是张国荣看到我喜欢的音乐，因此我有胆量把这些东西放到张国荣身上，而张国荣也是有胆量尝试新的东西的。所以，这是两方面努力的结果。

　　游：当时你替张国荣做的那几张唱片，如果放在八十年代的香港流行乐坛，定位是什么呢？

　　梁：对张国荣来说是很大的突破。因为当时有许多竞争，很多著名的歌手有自己风格，张国荣是另外一种，他既可以跳舞，又可以唱快歌，还可以唱慢歌，很抒情的歌，也可以唱很跳动的歌，其实他的位置是给予你大胆的尝试，幸好他对于跳舞的作品能演绎到位。

　　游：张国荣1989年底推出向别人致敬的《SALUTE》。现在有许多向歌手致敬的唱片，但当年张国荣就做这样的事情，当时的你是如何看待的？

　　梁：翻唱别人的歌，张国荣在唱片内页也是这样写的，翻唱一些这么好的歌，不是说要挑战，要好过原唱者，当中有他自己的演绎方式。这样的感觉很棒，好过要比原唱的好，所以大家在听这张唱片的时候没有压力，音乐方面相当的畅顺。

　　八十年代最珍贵

　　与张国荣的友情

　　游：在你看来，什么是属于八十年代被遗忘的，但值得记忆的呢？

　　梁：回忆中最珍贵的是张国荣给予了我机会。我在华纳入行，接着进了新艺宝，刚好张国荣签约新艺宝，有一次他找我做制作，我觉得他非常好，总的感觉就是自然。给我机会，但没有让我有施舍给我的感觉，而是很朋友式的感受，毕竟他当时已经是天王巨星了，当然这不是很多人知道的，是我私藏的，这是最深刻的印象啦。

　　游：和张国荣之间，有没有一件事或一个片段你认为最珍贵的呢？

　　梁：在他退出歌坛前，做最后一首歌《MISS　YOU　MUCH》的时候他到录音棚和我聊天，照相，听我的MIXING制成品。他复出找我一起合作《红》，重新合作就有了不少的新鲜感，最可贵的，是他对我的信任，所以就有了一张相当满意的唱片《红》。

　　游：以前他是明朗的，但《红》就让人感到末世情结，很凄怨，很华丽，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制作意念呢？

　　梁：应该是很华丽吧！就好像拿着照相机拍相片，当看到相片后会有惊喜的那种感觉。我就是摄影师，捕捉那一刻，用音乐做记录；所以没有什么预先的定制，画好了框框，是那时想什么就做什么，加上和张国荣的一拍即合。

　　游：当张国荣离开的时候，你当时的感受是怎么样呢？现在回想是一种怎么样的心情呢？

　　梁：不开心，舍不得啦。(沉默)一种很突然的感觉，乱，真的不开心。

　　八十年代最难忘

　　群星闪耀的年代

　　游：你如何看待整个八十年代音乐呢？除了张国荣！

　　梁：八十年代首先是市面情况好，一出唱片，起码销售量是几万张的，没有翻版，没有下载。那时侯真的有许多天王巨星，谭咏麟，梅艳芳，张国荣，林子祥，叶倩文等，他们确实能够给市场和观众一种价值体现。当年香港无线电视台庆节目，我总是会赶回家看，毕竟是天王巨星的表演，非常开心；现在这种感觉少了，寄望能出现多点的接班人，多点好的歌手出现，唱好歌。

　　游：现在WYMAN(黄伟文)在商业电台有一档节目叫作《八十大寿》，华语音乐传媒大奖现正在内地举办相关活动，包括我自己的八十年代专栏和电台节目。你是如何看待这样的八十年代文化回归的现象？

　　梁：早前和一些行家聊天的时候，彼此都认为现在音乐人所做的都是重复八十年代、九十年代初的东西，那时候种下种子，现在就是盛放的时候，只不过更需要维持。说真的，八十年代的作品现在是无法做到的，那时候歌手唱得好一点，感情好一点，现在做不到啊！尤其是新的歌手，可能是他们的经验太浅了，而以前的歌手，音乐基础好，歌词写得好，很有文采，作品比较耐听。我想，现在的乐坛可能是太多竞争了，因为竞争的原因，作品就不耐听了，可能一个月之后就忘记了。

　　梁荣骏之成绩单

　　梁荣骏一手发掘王菲，并跟她维持了14年合作关系，还监制过张国荣、王菲、郑秀文、刘德华、郭富城、彭羚等人的唱片，包括张国荣新艺宝时代的所有专辑，如倍受赞誉的《SUMMER　ROMANCE87’》、《LESLIE》《SALUTE》，复出后的《红》、《陪你倒数》等；王菲新艺宝时代的所有专辑，如《王靖雯》《EVERYTYHING》、《十万个为什么》等；叶倩文的《晚风》等等唱片。

　　梁荣骏之自述

　　●入行

　　在美国念完中学后，我读了一年音乐专科。那年暑假回来香港玩，跟朋友到华纳去见识见识。黄柏高让我加入这间唱片公司，负责国际唱片的推广事务，同时学习监制唱片。那时候经常有外国歌手来港表演，我的任务就是接机送机、替他们安排访问、带他们买香港特产。

　　日后当监制，我才明白那个过程的重要。我不爱说话，但要干这一行，要多说话才可以跟歌手沟通。

　　●张国荣

　　我很感激张国荣。面对不同的歌手，就要有不同的沟通方法。最理想的当然像张国荣那样，彼此一个眼神已一切尽在不言中。我从张国荣身上学到的东西实在很多。他是个健谈的人，是他主动跟我谈天，请我吃饭，然后教我如何做个开放的人，如何主动跟歌手沟通。我听了他的话，开始实践在其他歌手身上，这才领略到沟通是一门大学问。

　　●王菲

　　1989年戴思聪送来一盒录音带，说有个女孩很不错。我当时忙，过了半年才把录音带拿出来听。一听，我就立即安排女孩试音。那一年她参加歌唱比赛，就凭着我作曲的《仍是旧句子》得了奖，从此踏上了乐坛。

　　14年来，我们一直合作愉快。《执迷不悔》、《容易受伤的女人》、《你快乐所以我快乐》、《偿还》、《十万个为什么》……每一张唱片背后，除了看得出彼此的努力，还有我们互相的信任和默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