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隔一年多,《马大帅2》终于与观众见面了。在《马大帅2》开播之时,我们用了“马大帅归来”这样激动而又煽情的题目,要知道“归来”这个字眼也曾经出现在对于《指环王》这样具有里程碑式的作品的报道之中。“马大帅”回来了,但他的归来多少令我们有些失望,在这部续集中赵本山失去了原有的犀利的现实主义批判笔调,又回到了《刘老根》一样的不疼不痒的乡土表达上。只有一点我们不用质疑,凭借赵本山在北方乃至全国的人气,《马大帅2》的收视率一定不会低。 《马大帅2》:我们无法再回到从前 即使珠玉在前,《马大帅2》终究还是落了俗套。 “你姐夫可有能力了”,在《马大帅2》中,玉芬反复地说着这句话。比起《马大帅1》里那个四处碰壁的进城农民,续集里的马大帅已非昔日吴下阿蒙:内有吴总、钢子、桂英这些已在城市中扎下深根的亲朋好友、外有王斌这样的文人参谋。马大帅成了一个“刘老根”似的“能耐人儿”:他能够在办学条件简陋的条件下拿到办学许可证、能够主动替民工出头索要被拖欠工资、能够让一个“另类”的城市女子心甘情愿地留在他身边甘苦与共,甚至在眼睛失明之后,还能够自强不息在短时间内办起盲人按摩所———如果没有《马大帅1》,这部续集未必不能当作一出改革时代农民自强创业的赞歌来看。 然而这样的赞歌我们听得还少吗?”农民进城”在文艺创作上从来就不是一个新鲜的命题,从《外来妹》、《情满珠江》到《姐妹》,那些城市遍地黄金、农民只要付出汗水和努力就可以获得财富的传奇,我们已经看得太多太多。20世纪80年代,高晓声写了《陈奂生上城》。小说里有这样一个情节:农民陈奂生进城之后找不到合适的地方住,却巧遇地委书记,住上了高级招待所。陈奂生问,多少钱一晚上?书记说:五块钱。陈奂生立即在沙发上跳了几下,他说,五块钱要值,光坐着不行,还要跳几下。 在所有的“农民进城”题材中,这样“刘姥姥进大观园”式的描述无处不在,农民们如陈奂生一样被描述为“刘姥姥”一样的“野蛮人”,农民进城由此被扭曲成为“野蛮人入侵”式的“财富之旅”,而农民在城市中的无奈、艰辛、不公则被刻意地视而不见。 所以,归根究底,《马大帅1》的成功,不是有东北方言也不是有了赵本山和范伟,而是赵本山、范伟终于用东北方言替那些散落在城市角落的农民们发出了自己的声音。那个朴讷农民为了寻找自己逃婚的女儿进入城市,他投不成亲,靠不了友,付不起账,睡不起旅馆、被骗、被关、被驱逐;为了生存,他搓过澡、要过账、跑过外卖、陪过聊、哭过丧、当过拳击靶子———马大帅那寸步难行的城市历险,正是无数我们的父老兄弟身在其中的悲欢。 更为难得的是,这声音如此平淡从容。钢子和小翠的爱情里消费不起鲜花、宝马和钻戒,一张照片就互订了终身;马大帅展转腾挪还是免不了小人物的鼻青脸肿,但他在鼻青脸肿之后还是可以带着笑容拉上一曲胡琴。还有那个不落俗套的结局:他办起了打工子弟学校———依然是最低层、最没有保障的学校,而他也依然身无分文。 我相信赵本山在《马大帅2》里的创作态度依然真诚,依然如他自己所说,是要反映出农民进城之后学知识的良好愿望。只是,从马大帅身穿西服头戴皮帽,动辄认为自己是“教育家”的言行举止上,我依稀看到了另一个陈奂生和刘姥姥。 《马大帅1》是一次充满悲悯情怀的城市漫游,是一个农民对城市众生态的旁观式的批判和嘲讽;《马大帅2》却要解答,农民进城以后该怎样?这其实是这样一个问题:如何用农民式的逻辑来解决城市新环境里的问题?这显然是赵本山自己也正在思考而未能得出圆满答案的问题。因此,那些在第一集中无比鲜活的玉芬、小翠、彪哥在第二集中显得偏执、麻木、冷漠、恍惚;而试图坚持用农民逻辑来解决这些生存在城市系统里的身边人的马大帅则显得可笑、滑稽、固执、专制;一个没有基本卫生概念而让自己的学校发生集体中毒的校长;一个逼迫自己女儿打掉孩子的父亲;一个不给自己妻子分辩机会而令她离家出走的丈夫完全失去了那个幽默坚韧的马大帅的可爱。 赵本山因而将自己逼到了死胡同,因此,在最后几集,他不得不让马大帅重新回到一无所有的地位。并不惜用最滥俗的情节剧桥段来推动剧情:小翠自杀、吴总良心发现、马大帅忽然复明……捉襟见肘之中,我们更加怀念那个如卓别林一般在城市中漫游的流浪的马大帅。 □马戎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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