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没让女主角成为高级妓女? 为什么不能让熊熊烈火终结一切?——
《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上映五天了,记者本想写篇影评,但末了觉得影片的最终解释权还是该归属徐静蕾,于是提笔将一些看法以E-mail的形式给她发了过去,很快,徐静蕾就回了封“来信”……
静蕾,听说你前些日子病了,不知最近好点了没?
上次约好了的专访由于时间没错开耽搁了,但近来看了你的《来信》,还是想跟你探讨一下有关影片的改编问题。
《来信》的故事我若干年前听一个女孩讲过,这次翻将出来又认真读了一遍原著(张玉书的译本)。我以为茨威格这篇小说最成功之处在于“对比”的运用。大的构架不说了,在比比皆是的细节中,最终认出女主人的竟是那个老佣人,这一瞬间的反差成为了整个小说最震动人心的一幕。影片对此的处理是:老佣人当时并没有出“声”相认,而是用疑惑的目光在说话,无论是从演员的表演,还是你作为导演在那一刻使用的旋转镜头,我以为都非常到位……
不过还有一处对比,我发现你把原著做了改编。原著说,女主人公为了让孩子“过一种上流社会的光明、快乐的生活……亲爱的——我卖身了。”随后,茨威格将其又“许”给了众多有钱有势的男人,甚至连帝国伯爵都向她求过三四次婚……尽管原文里也写道“我倒没有变成人们称之为街头野鸡的那种人”,但委身给多个男人与你影片中所刻画的“只是傍着一个军官”,这其间是有着“质”的差别的。换句话说,你为什么不干脆让她彻底成为一个高级妓女呢?那样戏剧冲突岂不是更大?反差更强烈?对“爱”的诠释更深刻?
最后,还有一个细节,在影片的结尾。当年给我转述这个故事的那个女孩讲的是:男主人公在看过这封陌生来信后,闭上眼想了很久,站起身,随手很自然地把这封信扔到了壁炉里……我不知道这是她当时自己的杜撰,还是她所看到的译本与我们不同,但那的确打动了我,恰恰是因为这个带有极端反差的细节——如此一个女人为了一个男人在耗尽一生后,所写下的陈情实录到头来还是被一举手投进壁炉……熊熊的烈火终结了单相思的爱情——一个彻底的大悲剧结局……不知你觉得这样改好不好?
以上仅为我个人观点,还想听听你的看法。谢了!
2005年3月7日
郑叶你好:
感冒已经好多了,只是还有点咳嗽,广州的天气湿冷,还开冷气,我这个北方人实在是不适应,回北京就好了很多。
其实,对于这个电影我说得已经太多了,我一直认为对于一个导演来讲,所有的表达已经在制作电影的整个过程中完成了,至于说表现出了多少,事后再说已无意义,电影是用来给人看,不是用来解释的,而且当我完成它的那一天它便有了自己的生命。
对于你说的“对比”,实话说我没太注意,茨威格先生用他充满激情的文字两次深深打动了我,而两次看小说的不同感受,是使我萌生了要把它拍成电影的最重要的原因,我要把我第二次再看时的感受在电影里表达出来,当然它十分庞杂,那是些关于信仰,关于死亡,关于自尊,关于孤独,关于谁比谁更需要同情,以及关于那些被我们虚拟了的爱情,那些我越来越不明白的爱情。
下面说说你的问题。你说在第三阶段为什么不干脆让她成为一个高级妓女从而使戏剧冲突更激烈。我想,戏剧冲突并不是在这部戏里我关心的东西,纵观全片也没有什么太多的戏剧冲突,我只关心我认为这个女人所关心的东西,并且希望在电影里表达出来,至于她在那个时期到底是和多少有钱有势的男人,过上或将要过上怎样一种优越奢侈的生活,我想她并不关心,只是一种生活手段而已,也许她那时只是活在对自己的爱情的回忆和对孩子的爱里,或者说她一直生活在一段虚拟的爱情里,而孩子使这爱情显得有些真实了。
至于结尾把信扔进火炉里,原著里确实没有这样的情节,曾经拍过的那个电影里也没有这样的情节,熊熊烈火终结不了所有的东西,它所引发的结果,也不会比对生活的无力和巨大的自我怀疑更加残酷并因此显得更像一个悲剧。
我希望通过这个电影表达我的一些粗浅的认识和疑惑,但是,也许我完成了一些,也许我还是力不从心,上面说了,能力问题,只有继续学习。祝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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