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派功架 登徒(香港电影评论学会副会长) 印象中的章子怡,一直与舞刀弄枪的角色,由《卧虎藏龙》到《英雄》,再到《十面埋伏》,她的演技都很有劲,都是要尽十八般武艺,有不屈不挠的刚烈。而《2046》的“白玲”,才是她一次文艺得很的发挥,在旗袍的包裹下依然大耍北派,每每以凌厉的身体语言,诉说了一只南来北雁,面对似是而非的感情时,从意乱情迷到失魂落魄,都是劲力十足,对着梁朝伟的“周慕云”,从不退让半步。 也许滋事者可以说,白玲这种风尘的女子,大半世纪以来,足有百多两百个样板可以参考,但放在王家卫的列车上,他打造的角色中,就鲜有如此的奔放和直接,没有了沉郁和压抑,这支野玫瑰没得到创作者的青睐,赏她一个苏丽珍的名份,却是节外生枝的多了三钱肉紧、三钱不愤,大力的冲开王家卫抑郁堡垒,而冲得漂亮、干净利落。直至现在,王家卫笔下的女子,竟然最有冲击力的,并非各种苏丽珍,而是首次出现的白玲。 白玲的际遇和转变,章子怡透过详细的声调和步姿,圆熟的表现出来。她与周慕云,有起初的犹豫,到坠入爱河的情不自禁,再到被拒绝的失神。章子怡的执行,都信心充沛,同时功架十足,她演绎得十分到位,甚至有咄咄迫人的劲度,但放在王家卫的戏中,却是少有的狠劲冲天。 章子怡在演出和气质上,却有其过人之长,让两岸三地的导演各抒己怀,台湾导演李安取其野性不羁的高傲,大陆的张艺谋爱其舞影翩翩的灵巧,王家卫则看中她帅性而深情的一面,和其带来的悲剧性。章子怡的北派,是外露的,甚至有点侵略性的,你可以说是喧宾夺主,但不能不承认甚有观赏的趣味,她和白灵在《饺子》的演绎属同一路数,但明显在细节上精细得多,同时演员的状态大勇,到了演绎自如的地步,骨子里相信她是因无法预知群戏对手的做法,而采取扩张性霸道演出,这种自信爆棚的火气,令整个角色不自觉的人味充沛。 人味,这王家卫作品中可遇不可求的东西,竟然由一位南来北派的女演员作到了,不由得不佩服。再者,当刘德华在《天下无贼》刻意要隐去其港星性格,融入大中华演艺圈的包容中去时,章子怡却从没放弃自己的来路,北派耍得理直气壮。这在于她真的明白到,王家卫的无脚雀仔(南来雁有内地来到香港,又在香港折腾良久,在飞到新加坡),终于明正言顺,由一位北方演员来承担。这与巩俐的黑蜘蛛,一脉相承,又带来意在言外的阅读趣味!(黑蜘蛛是苏丽珍的影子,而白玲就是黑蜘蛛的影子)而更基本的,是章子怡从没放弃明星的光芒,而换取钻进角色的深度,她是两者兼得的。前者表现于个人戏份的压场感(大量听电话和开门关门的镜头),后者则是在绝对陌生的六十年代香港氛围中,旗袍包裹下,有患得患失,演到得而复失。 她有稳定的基本功,让她进退有据,这令她难得地在王家卫电影中,能坚定不移地,贯彻执行自己理解角色的一套。那份对坏男人的错爱固然入木三分,角色的流徒性和虚无感,才真正掌握地不偏不倚,她的际遇和转变,令她仿佛成了女版的周慕云,在茫茫人海中寻找爱的替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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