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私下和陈宝国老师关系不错,然而正经八百地采访他,却依然觉得他是一个很累人的被访者,他属于那种很痴迷于表演却不喜欢描述这种痴迷的人:他只说他喜欢演,你要问他怎样演,他却一言带过——就这么演呗。
《汉武大帝》是一部拍摄得很苦很艰难的戏,在采访其他演员时,每个人都是一肚子的“苦水”,只有他,什么都说无所谓。可他是该剧的男主角,40集的戏份,8个月呆在横店片场,赶上了所有最难的时候。而现在,他呈现出来的汉武帝也有争议。对于这些,他会怎么说呢?
接戏前三个月:
翻看了所有能见到有关汉武帝的资料
记者(下称“记”):汉武帝最吸引您的地方是什么?为什么接这个角色?
陈宝国(下称“陈”):你知道我的,到了我这个年纪的演员,其他什么东西都无所谓了,吸引我的就是这个角色本身,他的年龄跨度让我很痴迷。当时制作方给我看剧本,我没有立刻接。真正让我下决心演的是两个原因:第一,我翻看了其他讲述汉武帝的资料,这个人物一生的经历深深地打动了我;第二,是因为增加了4集老年的戏。当时给我看的时候,老年的戏很少很少,而我了解中的武帝的老年很有作为,我和编剧他们聊天的时候就问他们,有没有写老年的戏,他们说,写了4集,但因为内容太多,后来正式的剧本就把它删掉了。我问他们还能找到吗,他们去找了,很顺利,还在,我一看,就和导演说,加上这4集,我演了。
记:也就是说,老年这4集的戏是促成你演的一个很重要原因?
陈:是其中一个重要的原因。老年的戏你可以多看看。
记:当时接演以后,做了很多准备工作吧?
陈:那肯定。其实关于武帝的资料真正留下的很少,司马迁写《史记》的时候武帝还在世,司马迁对他的描写非常少。
记:那看了多少资料?
陈:当时去了北京的几个书店。书店里不是有那个查询目录嘛,让他们工作人员查了一下汉武帝,当时有的关于他的书基本都买回家了。除了这个以外,还有剧组的资料,还有别的朋友介绍的。接这个戏的头三个月,基本就一直在看这些资料、一直在思索中。
不是演得压抑,是真的觉得他痛苦
记:我听说您到剧组后一直处在一种很抑郁的状态中,有20多天,就一个人,不是满面愁容,就是对月长叹,也不理人?
陈:对。因为了解到汉武帝的很多东西,演员也要进入他那个状态中,我进入到那个状态了,所以就呈现出你说的那个样子。
记:这个戏,我基本上都看了。我对您的表演也有一些看法,您是从十八九岁接演的,可是我觉得一开始上来您演的这个年轻的皇帝似乎就很压抑,我们了解中的汉武帝应该很跋扈、很飞扬,而且他还是一个年轻人啊,不管怎样,年轻人的张扬他都应该有吧。我觉得在戏里没怎么看到。
陈:你说他飞扬、跋扈,我想这是你不了解汉武帝。我这个时段接演是我自己和导演要求的,导演希望我能更早介入,从高点接,可是我不想从高点接,专门挑选了这个最低点的时候。你知道这个时候,实际上是汉武帝最低潮的阶段,在实际上,他其实已经被窦太后剥夺了皇帝的权力,成了一个摆设品,可是他还是有一腔的抱负,这是他最压抑的时候,他必须是那种状态。
记:可是我觉得,在后面的很多集中,尽管他已经有实权了,可是您所呈现的仍然是很痛苦的状态,而且是一直痛苦,一直压抑。
陈:其实我早就说,这次表演是我一次痛苦的经历,这个痛苦不是我演得很痛苦,而是角色赋予我的。我看了这么多资料,看了很多关于他的东西,看了很多对他的评价,我感觉我对武帝的理解,他其实活得就是很痛苦的,尽管他的成绩骄人,但是他承载着帝王太多的重担,要负担的东西太多了,为了匈奴这一战,他准备了30年;为了整个朝廷的大局,他必须把方方面面处理好,必须有他自己的驭人之术,而在这中间,他的痛苦只能他自己承受着。他活得很苦、很累,这是我理解的他,也是我表现出来的他。
头一回昏倒在拍戏现场
记:拍这个戏,我听说很艰难的?听说您一部戏下来,双鬓都白了。为什么现在不太愿意说出这个艰难?
陈:难,是难。但是对我来说,都没什么,你想一部戏要拍8个月,不是赶上严冬,就是碰上酷暑,那是肯定的,没办法的,谁都一样。
记:可您是主演,戏这么多。我听说,当时横店热得有60多摄氏度了?
陈:我没量过,可他们有量过的人,说最热的时候地表温度有67摄氏度。确实很热。我知道的就是热死过3匹马。而且当时还是非典,什么都麻烦。
记:我听说您在这种最热的天气中,还要穿着厚厚的大呢子的衣服?
陈:对,好几套衣服,都是这种厚质地的,换来换去都是这些。
记:那怎么办?
陈:没办法,演啊。
记:您自己,热到什么程度了?
陈:热到,有一次拍戏的现场,一场大殿的戏,当时拍着拍着就昏过去了。
记:是这么多年来拍戏头一回昏吧?
陈:是。
记:听说因为受了太多苦,您在拍摄现场会经常不由自主地发脾气、训斥人?这个戏开播会上,您还公开向剧组工作人员道歉?
陈:对,我不是有意的,这个人物把我折磨的。我觉得,我潜意识里可能在找一种当帝王的权威感。我记得《汉武大帝》拍了半年多的时候,我就跟胡玫导演说我撑不住了,真的是心里累得不行了。
拍完戏很长时间走不出来
记:听说您拍完这部戏以后很长时间走不出来?
陈:对,这也是我以前拍戏没有碰到过的事情,很长一段时间,我仍然沉浸在那种痛苦中,很受折磨。开始我是拒绝参与后期配音工作的,因为当时的情绪再也找不回来了,后来《汉武大帝》经历了各层审查后,有些台词做了改动,当时胡玫导演已经找专业的配音演员来配音,都录好了,基本上听不出什么差异,但我还是给导演打电话,要自己配音。配音的过程实际上是再一次进入到那种痛苦的状态中,你要找回自己的感觉,所以算是再一次的折磨。
记:现在呢?跳出来了吗?
陈:这个戏是很特殊的,我说过,我从来没有碰过一部戏居然这么长时间出不来,还带到了生活中。2004年夏天拍完这个戏,回家休息,我感觉到很长一段时间中,汉武帝的东西还包围着我。
记:这部戏播出的时候,您自己看了吗?
陈:看了几集。我不对自己的表演做评价。
记:那一些结构上的问题呢?比如您出场太晚了之类的。
陈:那也应该去问导演,不应该来问我了。
记:这部戏也快播完了,让您再对汉武帝这个人做一个评价,您是怎么看这个人的?
陈:作为一个统治者,我觉得我能想到的对他最好的评价就是“骄傲”二字,他不仅仅是“君临天下”的骄傲,还有他起起伏伏的一生,他的抱负,他的统治手段,他本人是一个骄傲的人,他的功绩也值得他骄傲。作为扮演他的一个演员,我觉得自己很幸运。真的,是我的运气。
信报记者 任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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