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星驰的《功夫》最大的意义是使中国的武侠片在《卧虎藏龙》之后再次获得了艰难而可贵的进步和延续。 面对眼下几乎无片可上、低迷至极的香港电影市场,以及整整一年都未出现多少惊喜的内地电影市场,若仅仅用“救市”两个字来形容《功夫》的话,那委实是有点低估了。在大雪过后的凌晨三点钟,刚刚看完零点首映的一群人,坐在不知名小巷子极具电影感的茶餐厅里,唾沫横飞、激情四溢地回顾着《功夫》里的台词和精彩场面,甚至言语都无法复述那种激动时,我在想,这正是电影最最迷人的地方,也是周星驰最令人心存敬意的一面。他用尽血的每一步前进,实现的不仅是他自己关于电影的梦想,更珍贵的是维护了所有影迷对电影毫无保留的期望与热爱。 《功夫》毫无疑问是一场“功夫”的盛宴,所有你在武侠小说里想象过无数遍的场景实实在在地出现在了银幕上,超级配角元秋振聋发聩的“狮子吼”,风采简直胜过金毛狮王谢逊;五郎八卦棍一出场的轻灵飘逸令人称绝;元华的四两拨千斤,总算让人见识了一番张三丰创出的太极是如何以柔克刚的;火云邪神的蛤蟆功和对武学的终极痴迷,俨然是一个正邪不分的西毒;最绝的要数天残地残的琴声杀人,一直只在传说里神秘出现的内功杀气在特效技术下终于得以生动地呈现,一种相当原始的激动随着这些动作场面喷薄涌现,而其中最关键的其实是不绝如缕的想像力。 《功夫》贯穿的是伴随着华语电影的发展而不断演变的武侠片精髓。如果说昆汀·塔伦蒂诺在《杀死比尔》里也曾表现了对他影响甚巨的东方武术,但从日本剑道到中国功夫浮光掠影的演示,《杀死比尔》终究只能是一次隔岸观火的好奇和向往,最终结局的苍白也就在所难免。而周星驰的《功夫》从头至尾闪耀的是一种“功夫之魂”的光辉,正像李小龙所说的“武术的终极目标就是表达自我”,周星驰的“自我”在每一场形态各异的打斗中日趋饱满,在幽默的台词和密集的打斗这些完全商业的设置背后深藏的野心也显露无遗,他被火云邪神打得飘向空中的场景和《卧虎藏龙》结尾时玉蛟龙的一跃而下具有十分相似的仪式感,直至如来神掌一出,赤裸着上身落下的他犹如李小龙再世,而当佛光现于周星驰的头顶,不禁令人联想起胡金铨的《空山灵雨》里也曾出现过如此深具寓意的镜头,而所有他人的借鉴和自我的情结都在《功夫》里延伸出新的空间,周星驰的《功夫》最大的意义是使中国的武侠片在《卧虎藏龙》之后再次获得了艰难而可贵的进步和延续。 “后现代”在周星驰身上实在是个已经用滥了的词,但我想说的是周星驰的后现代方式逐渐呈现出两个截然不同的向度,一个是融合外来的、时尚的潮流,这在1994年的《大话西游》是一次运用的典型,幸运或不幸的是当时的他走得太过超前,一直到差不多五年之后,人们才大规模地开始认识到其中的魅力,并为之癫狂;另一个却是对传统的怀旧与反讽,这在《功夫》里是一次首次形成的全面高潮,时代、场景的设置,演员的挑选,种种功夫的轮番上阵,不吝是一场旧梦加以豪华包装的重现,其中的情怀实在是滴滴意浓、点点情深,不过这一次,相信周星驰不用再等上另一个五年。 《功夫》的所有关键词说尽了小人物的一切梦想,拯救世界、人世情义、纯真爱情,或许更甚它能生发出另一个完美的梦想,也许是等到三十年后,某个看着周星驰长大的人就像今天的他一样,费尽心机地寻找到曾经的偶像——那时已经白发苍苍却依然保持着六块好看的腹肌的周星驰,请到他来出演某部惊世骇俗的武侠片中的世外高人,那么这个关于电影的梦想,也许可以生生不息地一直延续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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