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说舞蹈一定是要跳的呢?更何况20年后。 从上个世纪开始,世界上就已经有很多舞蹈家将对身体的关注转移到多媒体的数字表达,来开辟新的创作语境,那光影与动作的逻辑衔接和交织变幻确实改变了即往舞蹈的表演范式,也慢慢成为舞蹈艺术家们发挥才思的阵地。随着数字技术的平民化和多元发展,这个阵地会逐渐聚拢更多的人群,将他们对于艺术的诉求转向这个虚拟的空间,无论他们是艺术家还是平头百姓。所以在20年后,技术的日新月异和艺术边界的慢慢隐匿互为表里,构成舞蹈泛化的时代氛围。只见那时,大幕拉开,没有舞台,没有银幕,爱舞者们也不再只是观众,接通各种传感仪器,大脑中的舞蹈设计就可通过数字技术直接转化体现在空气中,恣意汪洋的舞蹈形象无可回避地从心里跃然而出,从爱好者到创作者的跨越就是这样一步之遥。人们完全可以抛却身体动作语言的羁绊去进行纯粹的精神之旅。 那个时候,创作者的舞思就是可以纵情八千里江山的主角,抖出那种自我的不羁与狂狷,尽可以享受大幕拉开四下黑暗唯我独在光焰下的沉醉与落寞。而站在现实空间中的那个爱好者可以依然带着从容的神情面对大家,不必担心自己没有让人满意的舞姿。那是个让明星失色的世界,舞思一动,魅影纷呈,要比巴瑞什尼科夫转得还多还快还稳,要比玛莎.格莱姆还要疯狂地像鞭子一样抽动自己的身体,要比赵飞燕更加体轻无骨翘袖折腰还多两周半,要比杨玉环更加丰腴——直跳得急音断弦珠碎玉盘。动极而静,拂落繁花,创作者的舞思同样可以神游太虚归于大化。从天地玄黄宇宙洪荒到四野八向三川五湖,没有什么不是可以心向往之的舞蹈。站在现实空间里的那个爱好者可以依旧带着安然的神情面对大家,不必担心自己拥有令人费解的想法。那是个物我两忘的世界,舞思一动,要比瑜珈更加超然沉静,比太极宗师还要似行云流水气贯长虹——直到万籁俱寂大象无形。 在上面那些看似妄言的背后,其实有着二十世纪先锋艺术家们做好的铺垫。就像一样东西吃腻了总要换换口味,一种游戏耍够了总要换换玩法,艺术家们在对于社会、历史、人性的深度内涵挖掘累了的时候,也免不了转向花间月下的形式消遣,而当一切手法语言成为古典式的规则和戒律的时候,他们就将力比多投向举起的斧头,在拆散和重组中获得新生。艺术家们一步一步放弃传统的艺器手段走向观念的实验场,尽管受到众多评论家和观众的质疑、不屑甚至唾弃,但其存在却是不能被否认的。对于舞蹈而言,在获得了独立品格并成为一个艺术门类的一百多年历史里,舞蹈家们不断地打破规范的语言体系去摸索新的语言方式,那么当他们在身体动作逻辑的道路上无法再打开新局面,或者说身体表达已经无法满足精神灵魂诉求的时候,蹊径的开辟也就成为自然。在大的艺术氛围内所受到的影响下,在最形而下的技术和最形而上的观念之间,舞蹈又有何不能丢掉肉身的呢? 想象的脚步迈得再远,也要被时间的发条甩在身后。20年后,没准儿,“舞蹈可以不用跳”都已经过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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