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顾半生,始终摆脱不了一个“缘”字。无论交友行事,做工做人,都仿佛在冥冥之中,有些无法解释的巧合安排。 像一干廿多年的广告行业,入行全是机缘所系,一味误打误撞,就居然变成了资深广告人。 念完书,执了两年教鞭,觉得误人子弟,不是办法。可是,在上世纪60年代念“中文系”的人,也不知该选择干哪一行才是。 一夜渡海喝喜酒,“天星码头”遇见同学,互问近况之后,同学忽然说:“我们公司,有份广告经理助理的空缺,你要不要来试试?” “广告?”我心有疑虑:“我完全不懂的!有机会吗?” “我看你性格,”同学说:“应该符合!” 写了应征信去,石沉大海。几星期后,报上见那职位的广告刊出,但却没有半点消息通知我面试。一心以为,这一生,必然是要当定教书匠的了。 就在把事情几乎忘掉的时候,约我面试的电话来了。 面试过程也很滑稽。 “你对广告有什么认识?黄先生!” “什么认识都没有!”我据实回答。 “广告书籍有没有看过?” “一本也没有!”实情如此,只好坦白招供。 “那你记得些什么广告?” “记得很少。”我心想,这次面试,死症。 “可否批评一下?”人事部经理再问。 然后独白了差不多一个小时,就此成为“英美烟草(香港)有限公司”的广告总经理助理。 半年之后,居然升作广告副经理。 此后,便与广告业结缘多年,到把一手创办的公司卖给了洋人,才作别这无端撞了进去的行业。 一切,全是结缘使然。 当上电视节目主持人,也是机缘巧合。 有次,和“丽的映声”一位副编导同乘电梯,由六楼到楼下。 “你有没有人介绍来试镜?”副编导说:“我们在找个青年节目主持人。” “要怎么样的女孩子?”我问。 “我们要男的!”他答。 “要男的,为什么不找我试试?” 就这样一句话,从1965年,一直当电视节目主持人,当到今天。 写电影配乐,也是奇遇。 芭蕾舞老师陈宝珠小姐,和我在“丽的”是同事。她那阵子,常替萧芳芳陈宝珠演的歌舞片编排舞蹈。 “黄老霑,”这位挚友是位奇人,有天忽发奇想:“我有部大歌舞片要开,你够不够胆为我写音乐?” 在下是除胆之外,其他什么都没有之人,于是一拍即合。奇在导演蒋伟光先生居然也不反对。黄霑就此在1967年,写起电影乐来。 当导演更奇。 我从来没有演过电影,更不要说当电影导演了。想也想不到,居然有人认为我可以胜任。 那时我在当洋资广告公司的总经理,澳大利亚总公司派来新人当主席。此公无能之极。我最怕上司无能,所以正在考虑辞职不干。 就是此时,香港的广告片大亨卡通王胡树儒兄找上门来。 同来的,还有“大家乐”快餐集团的执行董事罗开睦兄。 他们两位,说要开电影公司,认为我可以加入做股东,执导创业。投资他们全部负责,我只要拿两万元出来,就占公司三分之一股驻,而且可以拿导演费。 就是这样,我自编自导了处男作《天堂》。 记得,在拍摄时期,有位入行数十年的剧务大哥,在我背后喃喃自语:“我入行几十年,从来没有看过人这样拍片的!” 但《天堂》居然成为当年“十大卖座电影”的第九部。而且还让“台湾影评人协会”,选为“十大国片”之一。 所以,我做人,没有什么计划,一切顺其自然,随缘信步,接受命运缘法的巧妙安排,甘心承担所有后果。 这样,倒也活了半生。而且,苦少乐多,完全无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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