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颐武：

　　我觉得没有什么可说的了，我对张艺谋研究也是很多年了，张艺谋意义很大，确实是中国全球化的品牌性的象征，到美国中西部小地方看录像带、电影，美国人还是录像带，不像中国更新换代这么好，都是DVD。由于垄断资本主义不愿意更新技术，你看美国还是录像带店，你发现租的里面李小龙、李连杰、成龙，亚洲电影基本上是这样，有一点儿是日本的，肯定有一档是张艺谋，像其他陈凯歌等导演都是一两个，你发现张艺谋真是世界级的导演。像中国谢晋那么大的导演也不行，这确实是很大的标志。这是一方面，特别有意思的，为什么出现这样的情况，是值得探讨的。

　　还有一个，张艺谋抗中国媒体的能力最强，媒体越骂的厉害，他胜利越大。跟媒体非常对立的，媒体越嘲笑、批评越厉害，那天看了一篇文章，觉得是很伟大的人说的，但一看名字怎么是我呢？我就觉得很奇怪。中国媒体越批评，张艺谋胜利越大。像《英雄》媒体批评很厉害，当时大家觉得会失败，结果2亿多的票房一出来，媒体什么都不敢说了。而《十面埋伏》出来之后，媒体感觉大大的失望，根本是无能为力。像孙志刚的案件，让政府几十年的延续下来的政策改变了，比如从收容政策到救助，中国媒体力量之大，确实不可思议。中国足球也可以发现，媒体炒的一塌糊涂，结果现在足协也没有能力，简直一塌糊涂。但就是对张艺谋没有办法，到《十面埋伏》开始就有深深的失望感，你看就知道骂的时候都说肯定有人看，但我还是要骂。你骂越厉害，他越成功。张艺谋已经变成全球性的事物了，而中国媒体只能在中国国内。你可以发现媒体在这里面，特别是《十面埋伏》之后，感觉到媒体有无力感。在张艺谋这里发出很多的正义声音，你越正义，别人越看。这个事情需要探讨就是怎么回事，怎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一个是真正的全球性现象。中国媒体对全球性现象很有局限的，文章写的慷慨激昂，但那么好的文章还是没有用，还是要去看。张艺谋有三个阶段非常的重要，第一个阶段是张艺谋初期阶段，利用双轨制的机会在计划经济体制获得了很好的机会，国宝昌说拍，就拍了。后来商业电影出来之后，就没有这个机会了。从《黄土地》到《红高粱》，国内的失败跟票房根本没有关系，当时看的都是武侠电影，武林志。但《黄土地》还很困难，现在有人说《黄土地》很成功，从历史上并不是这样。利用计划经济体制的漏洞找到这么一个机会，但这个机会是转瞬即逝。后来发现正好有一个非常小的国际市场，这个国际市场是全中国电影史上是没有的。这个市场是以评奖作为中心的，《黄土地》开始可以发现，向外输出是非常有效的，当时已经得到了很好的反应，回馈到国内之后也拉动了国内一定的票房，当时有一个基本的概念，就是在国外获奖了，这是为国争光，为国争光的影片能不看吗？所以《红高粱》是把这个事情达到了顶峰，在世界三大电影节之一获得了奖。这一获奖就出现了跟赵子扬的政策相关，中国劳动力便宜，这是抓住了中国的要害，美国好莱坞的劳动力还是非常贵的，但在中国是非常便宜的。当时给我3、4块钱的补助就很感激政府了。劳动力成本低，其他成本也很低，用一个解放军，解放军说支持民族文化事业，不要钱了。但好莱坞要找一个野战队，那就不知道多少钱了。海外只要有一个小市场就可以生存。中国市场无鱼可钓之后，就转向另外一个阶段。80年代后期从《红高粱》到《秋菊打官司》、《红豆》，都可以稳赚。慈溪小家电，都是来自浙江、贵州、四川打工仔，打工妹，弄玩具，然后在沃尔玛去卖了。张艺谋实际上就是给国际打工的。是跟赵子扬整个经济路线非常的符合。有人说那是什么艺术家孤独的追求，这里面有很稳定的小规模的艺术电影的市场，原来都不知道张怎么念，但现在谁都知道。跟张艺谋一样，我是张颐武。中国在文化上是压抑的，第二在民族上是奇怪的。《大红灯笼》，在中国本身没有，但西方看非常的高兴。有些洋人一看红灯笼，就以为是性，但实际上是中国欢天喜地。

　　到90年代中期之后，他们说一开始成批生产电影，那时候每一个电影节都获奖。现在这时候西方发现逐步转型了，西方开始了解中国是怎么回事了，开始了解中国不像张艺谋写的一样，到北京一出高速公路就完了，正在成为全球资本主义的环节之一。在90年代后期在小平南巡之后高速的发展，是跟张艺谋电影是根本的改变。外向化发生困难，人家不想看旧货，看新货，这时候就转到印尼电影等，这时候张艺谋电影就受挫了，陈凯歌电影也受挫了。所以就回到了国内，后来拍的都是小故事，小品式的电影，《幸福时光》、《一个不能少》或者《我的父亲母亲》，都是针对国内市场。偶然还能够在国外获奖，但获奖的浪潮进入了低潮期，在小型、稳定艺术市场空间就小了。但万万没有想到进入新世纪格局发生了根本变化，中国作为全球资本主义最重要的环节之一，中国生产能力、销售力对世界产生了深刻的变化。最近西方对中国的表述，说中国几亿劳动力进入市场，造成资本利润率上升。这个上升造成了整个世界非常深刻的改变，911以后，912世界出现很大的变化，美国人民爱国热情高涨，马上到沃尔玛去买美国国旗，美国人一个人住一个房子，然后每一个房子挂一个美国国旗，表示爱国热情。什么时候生产美国国旗最大的厂家？就是一个深圳工业区里面有一个厂，大堆打工仔、打工妹在给生产美国国旗。这种改变深刻性，张艺谋电影就发展到了第三个时期。

　　第三个时期就是《英雄》、《十面埋伏》的时期，张艺谋是最大的品牌，另外对中国来说一个是世界的象征，《英雄》表达的就是世界级的关怀，高端全球资本主义的价值观、低端是消费的价值观满足。你去买东西才知道我存在，买一个名牌的衣服，你买一个路易伟登，才知道你有价值，我买一个帕萨特，我知道我有帕萨特的人生。高端给我们的是全球反恐，张艺谋这两部电影，《英雄》和《十面埋伏》都满足了这个想象，《英雄》恰恰就是全球反恐的电影，最有趣就是一群恐怖分子，像拉登一样，有走在世界边缘，没有祖国，没有身份，张艺谋的这部电影已经完全超越了历史，历史是秦始皇是残暴不忍的。我看《英雄》，我五道口电影院排队，当时非常的热情，跟小年轻一起排队买票，进去看看完了之后，两个小孩在那边讨论，我认为他们两个超越了艺术评论家和大师的评价。他说英雄最后有一段一个字母出来了，秦王平了之后修了长城，救国救民。说现在有一个跟修建长城一模一样，就是美国区域导弹防御系统，叫做TMD。一方面有非常灿烂的美，刺客之间的武打的美，另外告诉秦皇不可杀，这世界需要秩序，这个秩序就是和平，在全球资本主义的大秩序里，美国领导新秩序的大秩序里面。这个和平对中国来说，知识分子很多是愤怒，歌颂党中央的，左派看了之后觉得是歌颂布什，觉得很生气。实际上是包含一个意思就是对新世纪进行于心的表现。张艺谋比我们谁都敏锐，看到了世界的改变。中国在世界角色的改变，过去中国在整个历史是弱者，是被欺负的，我们一定要以暴力颠覆他们。张艺谋正好反映了中国价值的矛盾性，像我们看伊拉克战争，这是弱者反抗强者的战争，美国人是欺负人，大家会非常的生气。现在伊拉克战争，一方面看美国的笑话，另一方面又说对伊拉克政府和老百姓好不关心，现在非常的矛盾，这就是弱者在向强者转变的过程。伊拉克也是中国的商机，美国打了对我们有没有好处？很难说，中国在弱者转向强者价值观有很大的变化，而《英雄》就是反映了这个变化。反映了一个新的对世界的看法，从鲁迅开始的情绪都给抛弃了，我们对强者是讨厌的。但张艺谋告诉我们强者是有力量的，这种感觉是中国几百年屈辱的一次转变。这个故事到最后，无穷无尽的杀来杀去，大家老骂杀来杀去也不死，很奇怪，没死是非常浪漫主义，而我们是现实主义的媒体，很生气。这里面有一个奥妙在里面，他们没有注意到细节里面，从春天打到冬天大战斗之前，有一个小镜头，就是一大群的兵，来自朝廷和飞刀门两部分的人，把这个包围起来，打斗是在这种情况下，唯美的打斗。最后可以看到个人的美学达到了极致，另一方面就是全球性的大力量，无论是飞刀门反抗的力量，张艺谋在飞刀门的故事，飞刀门也让人很失望，反抗的力量和大唐世界力量代表的力量是不能比的。这里面包括非常矛盾的东西，一方面用灿烂的美得到消费的满足，这个电影是让你非常满足的电影。娱乐空间是极度唯美了，这些唯美的东西，唯美的爱情，最后两个人爱上去之后就不管什么事了，大使命都不管了，这个非常有意思，告诉你唯美的消费也是非常重要的，《英雄》解决是第一个问题，世界秩序。《十面埋伏》解决是第二个问题，在这个大世界秩序里面，我们应该怎么得到满足。这是对新世纪的比喻，这时候中国媒体第一次感觉到无力，这是全世界的力量，一个小地方性，或者中国国内的媒体，没有办法抗衡大的力量，张艺谋已经变成全球化、新世纪非常重要的象征。不光是中国的象征，而且是世界性的象征。不管怎么思考它，这些历史的问题都需要重新理清，把张艺谋放到中国新的历史环境里面看他，所以这是张艺谋的现象。经济的成长，这是跟中国社会走向全球资本主义的历程进程是相关的。像《英雄》里面的箭阵一样，中国媒体也没有办法抗衡这个箭阵。意义已经超越了中国本土的解释。

　　有一个小笑话，最近看时装表演，美女经济，无数美女爆炸在电视里面。各国模特都在走秀，我看到中国的模特很自豪，个很高，也很漂亮，很自豪。但有一个小困惑，中国模特的眼睛和西方模特的眼睛有一个区别，中国模特的眼睛特别亮，有一种欲望和光芒，眼睛一看就是小时候就是营养不良，对物质的要素有特别的渴望，眼睛闪着闪光，像手电筒一样的光芒，我一看就害怕了，里面有宝马车、别墅的光芒，我看这个非常的害怕，这是什么意思呢？这个光该怎么描述呢？我想到一个名词，就是古玩界的一个名词，中国青花瓷器非常的伟大，有伟大的东西就有造假的。我们听到一个画家跟我讲，造假是一个行业，青花瓷造的非常的专业，看不出来。目标是什么？都跟真正的青花一样的价格。做出来的东西，提了款，这个青花有一个毛病就是有一种光，古玩界叫做贼光，跟真正的青花差一点点，但这个贼光就不知道怎么消除，在地毯上磨、蹭，但越消除贼光越有。虽然外国人买一看觉得好，走了。但中国真正做这个人看，有贼光。让我想到中国模特的眼睛，那就是贼光。像张艺谋一切都好，但里面有一丝贼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