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敏

　　在古都西安举办的第八届中国戏剧节上，军旅戏剧成了一个热门话题：19台里有4台军旅剧目，它们分别是解放军艺术学院的《我在天堂等你》、兰州军区战斗歌舞团的《太阳之歌》、武警文工团的《叫你离不成》和原北京军区战友话剧团的《爱尔纳·突击》。在此次戏剧节的8台优秀剧目奖中部队的剧目就占了三部：《我在天堂等你》、《太阳之歌》、《叫你离不成》。军旅戏剧是中国戏剧的重要的组成部分，它以独特的魅力绽放在中国戏剧的百花园中。它们主要以塑造军人形象、表现部队生活、为提高部队的战斗力和加快国防建设的现代化为己任。在这方面，部队戏剧有着光荣的传统。但是，任何一部真正的艺术品，它塑造出的活鲜鲜的人物，它的意义，它的影响，永远不会局限于一个局部或区域。戏剧节上的四台军旅戏剧的演出，其丰厚的内蕴，新颖的语汇以及精美的样式，成为人们的关注聚焦点。

　　一、弘扬崇高精神与英雄情结

　　一个兴盛的民族背后必定站立着一支强大的军队。在这里集聚着大批自愿献身于保卫祖国、不怕牺牲的本民族的优秀子弟。这里是燃烧着青春火焰的熔炉，这里是生长英雄的厚土。军队戏剧作品和弘扬主旋律有着一种天然的亲和性。这一次戏剧节涌现出来的四台戏尽管反映了不同时期、不同地域、不同兵种的部队生活，但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将自己的最可宝贵的青春铸造成钢铁的长城。

　　《我在天堂等你》是这次戏剧节最受观众喜爱的演出剧目之—，荣获优秀剧目奖、优秀导演奖、优秀舞美奖、优秀表演奖等多项大奖。可以说，这是一首“青春”的礼赞，一首“爱”的颂歌。这同当前流行的小男小女们的无病呻吟，甚至歇斯底里的病态的“爱”不可同日而语。作品将老一代军人的坚定的信仰、为了理想、为了新中国献身的精神表现得如诗如歌。他们自觉自愿地将自己的青春同永不停息、永远不老的事业紧紧结合在一起，只要事业长存，理想长青，他们的青春，他们的爱就永远年轻！他们用自己生命谱写出一种“神圣”，谱写出一种“崇高”。而这种“崇高”，正是我们这个民族得以薪火相传、愈挫愈奋、奋斗不息、长盛不衰的最为宝贵的精神支撑之一。这也是在商潮滚滚、物欲横流的情势下，人们内心所最为渴求、最为呼唤的！与此同时，作品又将儿女们对理想、事业、爱情的见解及生活中不尽如人意的境况给予揭示，赋予作品一种思辩的品格和时代审视。这不仅仅是两代人的碰撞与沟通，更是传统与现实的对话。这就是历史与我们的对话，而且，将永不停息地与我们的子子孙孙对话下去。它的意义远远超越了家庭、部队，而升华到与时代同步伐、与民族共命运这个宏大而严肃的主题。观众流着眼泪看完演出，在滚烫的热泪中完成了审美的愉悦与灵魂的升华。

　　喜剧不好写，军旅喜剧就更难写。可这次戏剧节上，一下子就出现了两台军旅喜剧。尽管在如何评价这两台演出上存在一些争议，但观众是非常喜爱的。如果说在《我在天堂等你》演出过程中，观众从头至尾流着眼泪，那么在《叫你离不成》和《爱尔纳·突击》的演出过程中观众却是从头笑到尾，《爱尔纳·突击》演出的剧场里，连走道上都坐满了观众；《叫你离不成》戏剧节演出刚刚结束，西安方面就定了二十多场的演出，拆台的当夜就拉到另一个舞台上去装台，这对多年来颇为清冷的话剧演出来说并不多见。

　　《叫你离不成》荣获优秀剧目奖、优秀编剧奖、优秀表演奖。此剧至今己演出160余场。写的是驻守在西北戈壁阿克塞的武警某中队指导员仲宝，他与来连队探亲的妻子离婚，于是惊动了连队的战士和驻地的群众，大家挖空心思，想尽主意，决心不叫他们离成。结果，闹出了一系列令人捧腹的笑话，当然叫他没离成。应该说，剧情并不复杂，也不属于什么重大题材。驻守边防的官兵找不上对象，爱人出于种种原因闹离婚的作品也屡见不鲜；演出的样式也不“前卫”；场面既不宏大，制作更不豪华。全剧只八个人。为什么这个戏的演出引起这样大的反响，不仅受到广大官兵的欢迎，也受到地方上的观众乃至专家们的称赞。我以为，对题材的把握和独特开掘是作品成功的重要因素之一。编导的功力在于从司空见惯的素材中发现了驻守在戈壁沙漠上的官兵们的“情感绿洲”，揭示了当代官兵关系、军民关系和部队的精神状态，开掘出这融融的“春意”来源于深深的爱：感人至深的官兵之间的爱，对边防、对祖国的爱，军民之间鱼水难分的爱……正是这博大的爱，溶化了刘玉那偏狭的爱，巩固了他们夫妻之间的爱。正是这条条“爱”的金丝，编织了这“情感的绿洲”。这在人们经常感叹“情感沙漠”的今天来说，是十分可贵，十分需要的啊!

　　同样是喜剧，风格却各不相同。如果说《叫你离不成》从结构上来说比较质朴、传统，《爱尔纳·突击》应该说是有一种变形的风格美。《爱尔纳·突击》荣获优秀导演奖、优秀表演奖。这是一台没有一个女性，清一色的男人戏，展示的是典型的军营生活。这是一部见仁见智的戏，写许三多这个善良、懦弱的青年在部队这个大熔炉里成长为一个优秀的战士的故事。有的专家讲，演出在“拙”上做文章，将“拙”推到极致，用超现实主义的手法表现现实主义的人物，消解了常规意义的生活逻辑和戏剧规律，具有强烈的个性化色彩和震撼人的力量。许三多这个形象塑造了朴拙外表下的英雄气概，具备一种“拙美”的文学品格。他所代表的不仅是某一类军人，也是众多的普通人在成长过程中所负载着的生命意义。

　　《太阳之歌》是这次戏剧节中唯一的一台歌剧，荣获优秀剧目奖、优秀编剧奖、优秀音乐奖、优秀表演奖。这是—出史诗性的歌剧，它以《东方红》这首歌的诞生以及李有源、李改花夫妻的命运为线索，展现了抗战时期人民群众在共产党的领导下翻身解放的历程和陕北根据地生机勃勃的气象。浑厚的信天游主旋律、演员精湛的演唱所传达出来的“延安精神”，给观众以极大的启迪与鼓舞。

　　二．植根于深厚的生活土壤

　　四台剧目的成功给人很多启迪。创作者们都感谢生活的馈赠。火热的生活是取之不尽的源泉。《叫你离不成》应该说是个定向剧，反映武警模范指导员蔡忠宝的事迹。可是，王宝社并没有机械地执行命令，而是按照艺术的规律办事。他两下阿克塞，与那里的武警战士共同生活三个半月，与蔡忠宝和他的战友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感受到了他们的“至情至爱”。同时，他又采访了16个指导员，将他们的情感、行为方式烂熟于心，经过认真地筛选，将自己意识到了的生活内涵，化作一个个血肉丰满、性格鲜明的形象。在他们身上，不仅凝聚着当代武警官兵的风貌，而且闪烁着中华民族优秀品格的光彩。令人看后久久不忘。

　　《爱尔纳·突击》的作者兰小龙到过几个不同的连队，深入到战士中生活相当长的时间，熟悉的生活经过认真的思索，塑造出这个魅力独具的许三多。正如有的专家说的那样，从大量军营生活细节的库存中，汰选出最具有特征的细节，令人感到部队生活的鲜活。

　　《我在天堂等你》和《太阳之歌》的题材已是历史。创作者不仅认真研究那个时代的人物特征、生活习俗等把握作品内涵的必要资料，更重要的是能够置身于当代的生活激流之中去品味、去思索，才能把捉到历史与现实的共振，这才是今天演出的最高意义。

　　三．“语不惊人死不休”的精品意识

　　演出样式的精美和舞台语汇的新颖是四台军旅戏剧的特点。一提主旋律作品，人们往往只强调作品的题材，似乎表现英雄的主题就是主旋律。其实主旋律作品最基本的品质就是深刻的思想内容与尽可能完美的艺术形式相结合。所以，戏剧节的四台军旅戏剧的演出做出了有益的探索。

　　《我在天堂等你》是一台相当完整的舞台演出。应该说，这是一部发生在跨越50年前和50年后的戏，时光随着人物的意识自由奔流。在一定的程度上说，是个群戏。导演的功力在于将每个人物生命最闪亮的时刻不拘一格地使用表现性的浯汇，将生命的实质，将青春的深刻内涵浓笔重彩地予以刻画：正在热恋中的刘毓蓉，勇敢地抓住驮着全队口粮的牦牛的尾巴，一起掉下悬崖；纯朴而善良的老大姐苏玉英队长，为救尼玛舍身扑到冰河里壮烈牺牲；可爱的小冯和默默无闻的管理员的死就更“平凡”了，一个是被暴风雪卷下了谷底，一个是把口粮省给了年轻的姑娘们，而自己却活活地饿死!……在导演的语汇中，这些人的牺牲是生命的升华，永远地进驻到了人们的心灵!那条长长的白丝绸和奔涌到观众面前的红丝绸给人无限的联想：那是通向他们理想的路，是他们终生的追求，是一条如白绸一般圣洁的路。正是为了那忠贞不渝的信仰，他们将火红的青春、纯洁的爱情乃至年轻的生命，留在了这条通往“天堂”的路上!至于那为战斗者而开放的“天堂之门”的运用，更令人叫绝，这些无言的调度，带着二度创作者们多少激情!

　　《叫你离不成》矛盾冲突组织得非常有趣，人物性格在矛盾冲突中得到层层深入地揭示。可以说，剧中没有一个人不陷入到难解的、出入意料的矛盾冲突中，而且，矛盾冲突总是按着自身的逻辑向前发展，常常和自以为聪明的人开着形形色色的玩笑。在笑声中让观众看到战士的真诚，而且也反衬出仲宝爱兵的深厚感情。指导员的戏历来难写，但是，仲宝的形象却很动人。作者让他在妻子“盘夫索夫”式地审问、“诱供”的情境中，极其真诚地说出自己的梦：要在沙漠戈壁上打自来水，修蔬菜大棚，要改变边防的面貌!他能在战士精心策划的惊心动魄的“打架”中，一眼就看出他们是“胡闹”来；同时他又能在李军的不经意的一句“没事儿”的话语中，发现战土家中出了大事……什么叫政治工作?知兵、爱兵，把党的政策精神，把时代的使命融入到战士的心中，就是模范的政治工作者。

　　戈壁沙漠和所有的边防一样艰苦，这没有什么喜剧可言：仲宝指导员的婚姻发生了危机更是悲剧性的；班长柯伟的父亲在老家因宅基地而被村长打了也令人气愤；战士李军的未婚妻果然下岗要傍大款更是令人叹息。所有这一切，都令人烦心，甚至带有悲剧色彩。但是，作家正是在这种并非没有缺陷的生活中，挖掘出积极向上、充满爱心、不向现实低头的可贵精神。编导在独特的矛盾碰撞中，将浑厚的生活之流呈现在观众面前。让观众在笑声中品尝生活的苦涩，去思索人物的命运，领略生活的真谛。这正是此剧的魅力之所在。该剧演出使用的山东方言，纯朴、幽默，富有节奏感，不仅使这几个从农村来的战士的形象更加生动，而且使得生活气息更加浓郁，充满了泥土的芬芳。

　　另外《爱尔纳·突击》流畅的节奏、变形的韵律和《太阳之歌》的荡气回肠的演唱都给人留下了难忘的印象。

　　当然，这四台演出也都有着各自的不足和缺陷。在专家和观众的研讨会上都提出了很中肯的意见，各个剧组表示一定会对之更加精益求精，臻于完美。可以这样说，这四台话剧演出的成功，标志着军旅戏剧正迈向一个新的阶梯；其影响所及，必将在今后的军旅戏剧创作中逐渐显示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