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敏言

　　河南省豫剧二团凭借其超凡的文化战略眼光和对经典名剧的时代审视，以宏大的演出阵容和对艺术精益求精的认真态度，推出了根据古典名剧《赵氏孤儿》改编的大型豫剧《程婴救孤》，获得巨大成功，引起河南及全国戏剧界的强烈反响和高度关注。

　　这是一曲民族精神的颂歌，即使在商品经济的今天，也仍然有着十分强大的感召力量；

　　这是一部高扬理性的悲剧，全剧迸发出的理性光芒，给观众强烈的视觉与情感冲击；

　　这是一部艺术精湛的豫剧，剧中所展示出的豫剧艺术的魅力，令许多人陶醉与震撼。

　　此剧于2003年12月再次在京上演，仍然十分火爆，许多观众为程婴而潸然泪下，抽泣不止。首都戏剧界专家说：此戏不玩深沉，不玩现代派，是一部成功的现实主义戏剧力作。

　　《程婴救孤》的成功，就在于实现了经典名剧的现代转换。

　　一、传世之作的时代审视

　　《赵氏孤儿》演了几百年，先后有京剧、晋剧、秦腔、话剧等多种版本，久演不衰，影响很大。作为地方剧种的豫剧，如何演绎经典，使之放射异彩？青年剧作家陈涌泉对这部传世之作进行了全方位的时代审视，在改编时突出了三个视点。第一，根据当前民族精神明显失落的社会现实和广大观众新的审美情趣，对《赵》剧的情节进行了新的取舍与剪裁，把原剧中的忠奸斗争、家庭仇恨的矛盾冲突转换为正义与邪恶的较量、善良与残暴的比拼，并升华到具有普遍意义的大是大非斗争；程婴救孤救的不仅仅是一个复仇的种子，而是一种民族精神，是一个民族在善与恶面前的整体态度。第二，改编者把全剧人物的焦点进一步凝聚到程婴身上，通过“救孤”、“育孤”、“保孤”、“还孤”几个关键性情节，充分展示程婴坚忍顽强、舍生取义的民族精神，展示他伟大的人格力量。第三，注重原剧文化内涵的开掘，注重人性意识的拓展，注重对程婴这个弱小人物身上所体现出来的价值观、生死观及生命意识的张扬，使《程婴救孤》的理性思维彰显于今日戏剧舞台之上，对当代观众的敏感神经和心理状态形成强大的冲击波，以引起观众感情的共鸣。《程》剧中的民族精神、人格力量、理性光辉这三者的统一与弘扬，形成了全剧的主流基调，在主题意蕴上完成了从《赵氏孤儿》到《程婴救孤》的现代转换。

　　二、经典名剧的现代演绎

　　当代戏曲艺术要逐步争取青年观众，占领城市舞台，与国际文化接轨，必须具有经典性、综合性和现代感。《程》剧在经典性上自不必说，关键是导演如何运用现代综合手段，去演绎这部经典名剧。《程》剧在演绎手段上至少有三个方面的特色。首先是崭新的舞台风貌：舞美设计凝重浑厚，气势恢宏，既有鲜明的时代特色，又有文化积淀的厚重感；舞台多支点的运用，使舞台调度灵活多样，具有立体感和雕塑感。其次是灵活的时空转换：《程》剧打破了传统的戏曲叙事方式，运用时空转换，拓展了舞台空间，加快戏剧节奏，避免了许多过程性的表述，强化了情节性和观赏性，如程婴向孤儿讲述“救婴”情节，浓缩精当，十分洗炼，非常感人。再者是古朴的音乐氛围：全剧的音乐旋律保持了豫剧音乐的本体特色与魅力，演奏风格与全剧风格比较协调，抒缓流畅，节奏鲜明，少用打击乐，多以古筝与埙贯穿，形成了古朴清丽的音乐氛围，与当代观众对音乐的承受心理相吻合。因此，从某种意义上讲，这种对经典名剧的现代演绎是实现从《赵》剧到《程》剧的现代转换的艺术基础和重要手段。

　　三、历史人物的重新打造

　　由豫剧表演艺术家李树建饰演的程婴形象，应当是当今中国剧坛上最富光彩和最具魅力的舞台形象。凡看过他演出的，没有不动心的，没有不落泪的，没有不叫好的，所以观众说：李树建把程婴演活了。这位青年艺术家靠什么能够获得如此盛誉，达到如此的辉煌？我认为他在艺术创造上有三个亮点。一是艺术理念。李树建是一个极聪明而又善于学习的人，他虽然唱的是地方戏曲，演的是老生须生，但他的艺术理念都是非常开放的，在把握和创造人物方面，他吸纳了“斯坦尼”体系的精髓，完全地投入，全身心地体验，把角色化为自己的血肉，深刻地去理解角色，体验角色，然后满怀激情地去创造角色，力争达到形似与神似的完美统一。无论是《清风亭》中的张之秀，还是《程婴救孤》中的程婴，李树建在继承中国传统戏曲美学神韵的前提下，不拘程式，中西交流，大胆创新，为我们塑造了一个个熠熠生辉的艺术形象。二是唱腔艺术，李树建是豫剧豫西调传人，以老生须生应工，他音色纯正，音域宽厚，洪亮中透出苍劲，跌宕中蕴含悲凉，他善于把握人物性格和特定环境，巧妙地运用唱腔，时而高亢激越，时而低回悠长，抑扬顿挫，舒展自然，《程婴救孤》中表现程婴的满腔悲愤，他一连唱了十几个“为救孤……”，这样的排比式的演唱，如火山喷发，如江河决堤，气势磅礴，一泻千里，姿意汪洋，淋漓尽致，给观众以强烈的心灵震撼。李树建唱腔的爆发力、冲击力和节奏感极强，行云流水，收放得当，令人获得一种美的享受。三是表演老道。李树建的舞台表演，风格独特，自成一体。在《程婴救孤》中，为充分展示程婴的内心伤痛，他以“淡”渲染艺术的感染力，在平淡的表象下，翻滚着汹涌的感情洪流，突出了人物忍辱负重的性格和精神；他大胆汲取“布莱希特”表演思维的特长，借鉴话剧表演的特色，注重自己塑造的人物与观众的情感交流和心灵沟通，悲情催泪，打动心扉，把观众带进人物所处的典型环境中去，力争让观众与剧中人物没有审美阻隔，没有第三堵墙，甚至完全溶为一体。李树建在艺术和形象塑造上的升华，使程婴这个历史人物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