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乱炖

　　●李如一专栏

　　看彩排的时候，迈克·斯特恩(Michael　Stern)与艾曼纽·艾克斯(Emanuel　Ax)两人的性格就表露无疑：指挥家斯特恩(其父为著名小提琴家艾萨克·斯特恩Isaac　Stern)理性而冷漠，像是在完成任务；钢琴家艾克斯则亲切得令人——尤其是令“广交”的第一大提琴手——多少有点不自在。

　　笔者的上述观察在采访时得到了证实。艾克斯面对记者问题的方式不像艺术家，反而像娱乐明星，近乎过分的儒雅礼仪是最好的盔甲，避重就轻是最方便的策略，相对主义观点满天飞，所有的大音乐家都一样伟大，勃拉姆斯的两首协奏曲一样好(用他的话说就是：“最美妙的是：你不必选择，它们都是一样动人。”)——总而言之，你别指望他能对你说出心中的真实想法。

　　斯特恩则有诚意得多，如所有名人之后一样，他不愿意多提自己那声名显赫的上一辈。因此当一位采访者试图以一句“嗯，您父亲是艾萨克·斯特恩对吧？”调解气氛、打开局面时，小斯特恩只是简单地回答：对。

　　彩排时斯特恩与乐队成员的交流全以语言——而且是英语——进行，广交成员的英文水平参差不齐，精通英文的首席黑管涂松先生偶尔在旁翻译两句。普通人未必了解，对于指挥来说，最重要的能力是沟通。具体地说，就是如何将自己脑中的音乐意境投射(Project)给乐团，“投射”是拣好听的说，画公仔画出肠的说法其实就是将自己的Vision与对音乐的理解“强加”于那几十上百人。指挥不像乐器演奏家，有数十年的时间来打磨自己控制乐器的技巧，因为指挥的“乐器”是一群高智能生物——乐队的成员！你能否说服这些与音乐打了十多年二十年交道、对一首作品分分钟比你还熟的家伙暂时相信(注意“暂时”二字)：只有你对这首交响曲的理解才是惟一权威的，哪怕一个月前福特文格勒(Wilhelm　Furtwangler)刚刚指挥乐团奏过同一首曲子？如果没有这种“强加于人”的霸气和自信，还是不要当指挥的好。指挥可以粗暴和狂妄自大(甚至需要粗暴和狂妄自大)，而决不能“有事好商量”、Anything　Goes。

　　上述投射(或强加)的过程在技术上的难度在于：指挥不可能用肉嗓模仿乐团里的所有乐器和他想要的各种音色。他只能用各种旁敲侧击的方法提示乐队成员，如比喻、身体动作模拟、拟音等。每个指挥家都必须摸索出自己的方法，大指挥家在这方面有很多传奇故事，有些甚至被描述成“一出现在舞台入口就能够影响到乐团的音色”，此言自有夸张成分，但指挥家的个人魔力(Charisma)在指挥行为中的重要性也可见一斑。

　　另外顺带在此问一句：星海音乐厅究竟准备从何时开始在宣传文案中注明外国音乐家的原名？

　　(soundaddict＠netease.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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