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里水蛭从哪里来?
是从那水田向河里游来。
甜蜜爱情从哪里来?
是从那眼睛里到心怀。
哎哟妈妈,……
年轻人就是这样相爱!
这首脍炙人口的《水蛭》的翻译者竟然已在街头修锁30载,如今已是73岁高龄,每天还在为生活奔波,无暇再进行文艺创作。
人物背景
在福建漳州街头,经常会有一个瘦瘦的老头骑着一辆除了铃铛不响哪儿都响的自行车吆喝着“修锁换锁”,与其他修锁匠不同的是,老人的上衣口袋里总别着三枝笔:一枝红色的圆珠笔、一枝炭黑的钢笔,还有一枝铅笔,外带黑框眼镜,天不太冷的时候总是穿双拖鞋。熟悉的市民都知道,那就是家喻户晓的印尼民歌《哎哟妈妈》的翻译者林蔡冰。
昨天,记者在电话里采访了林蔡冰老人,听他讲述了一段段不为人知的故事——30多年来,这位漳州街头的普通修锁匠,一直坚持着自己的音乐创作理想。
(林蔡冰:集中国音乐家协会、中国音乐文学协会、中国音乐著作权协会三会会员于一身的艺术家。)
人物专访
■高中时被称为“文艺工作者”
1931年,林蔡冰出生于漳州一个印尼归侨家庭。林老的祖辈在印尼的生意颇为成功,他儿时喝的牛奶都是从国外带过来的。
在高中时,林老就露出才气,学校的墙报、漳州的报刊经常见到他的小说和散文,同学们给他起了外号“文艺工作者”,这个成了他坚守一辈子的文学信仰。
1950年9月,林蔡冰考上厦门大学外语系,学的是俄文。但他真正感兴趣的是英语,后来他转到上海华东师大,两年后病休退学,休养期间,林蔡冰任漳州市委宣传部举办的干部培训班俄文老师,1955年,他再次进入福建师范学院(现福建师范大学)读书。
■大学时发表译文处女作
在福建师范学院求学期间,林蔡冰逐渐走上了翻译外国歌曲的道路。这一年,林蔡冰发表了他的处女作——一首苏联的革命歌曲《我们的火车头》,不少音乐刊物纷纷向其约稿。不久,林蔡冰再次退学回家,一边教学养活自己,一边翻译外国歌曲。
■翻译《哎哟妈妈》因字少
“甜蜜爱情从哪里来?是从那眼睛里到心怀。”印尼民歌《哎哟妈妈》中这句名段,当时几乎家喻户晓。而翻译成中文时,林蔡冰刚27岁,那年是1958年。
“当时,姑母从印尼回来,给我带来了不少印尼民歌选和一本印尼词典,我就边学印尼文,边做一些印尼歌曲的翻译工作。”而翻译《哎哟妈妈》有个小秘密,林老向记者透露,“刚学印尼文,想赶容易的学,看到《哎哟妈妈》字很少,就100多个,而且发音很好听,也大众化,就试着翻译,不到一个月就搞定了。”1958年5、6月,《哎哟妈妈》在北京发表引起轰动。在读者信件往来中,林老笑着说,这首歌最立竿见影的效果是给他带来了一段美好的初恋。■《哎哟妈妈》50年稿费不足2万
1960年,《哎哟妈妈》由刘淑芳首唱后风行全国。专家机构认定,在我国传唱最广的外国歌曲,首推美国歌曲《生日快乐》,其次就是这首《哎哟妈妈》。按照常人理解,这首传播近半个世纪的歌曲应该给翻译者带来一笔不菲的收入,林老苦笑着说,“到现在这首歌收益的稿酬一定不超过2万元,可能是字太少吧,不过有人喜欢就够了。”
■没有编制成了修锁匠
上世纪60年代初三年困难时期,大家都吃不饱,翻译的外国歌曲无人注意也无处发表。1963年,林老又进了干部学校,但这次是教英语。“当时答应我正式进,但有人说没有外语教学的编制,这样就一直拖着。虽然有协议,到1966年‘文革’又停滞了。”
1971年,林老迫于生计开始修锁。“我一直对动手这些事情很有兴趣,修锁、修表,我还将一些老钟整好大量地卖,因为走得准。到1979年,我在街头开了9年修锁店铺。”林老笑道,“修锁都是自学的。”林老称,自己开的保险箱不下八百个,一般的保险柜只要半个小时就能开。
■引进港澳台歌曲2000余首
“拨乱反正,恢复了稿费制度,我的创作青春又来了。”此后,林老先后翻译了印尼民歌《划船歌》,经由著名歌星朱逢博演唱,一夜唱红了全中国。1989年央视春节晚会,一下演唱了他译配的两首外国民歌《哎哟妈妈》和《单程车票》。1982年,林老还把在台湾广为流传的闽南语歌曲《思念我的故乡》译成普通话,台湾著名的歌曲《一支小雨伞》等也是他译配后流传开来。他还率先介绍了王杰、齐秦、费翔、徐小凤等歌星,至今林老已翻译发表了300多首外国歌曲,引进介绍港澳台歌曲2000多首,出版编辑音乐书籍等出版物18本。
更让林老自豪的是,他翻译的《哎哟妈妈》、《划船歌》、《故乡》等三首歌曲被收入音乐教材。就连电影《泰坦尼克号》的主题曲,到了林老这里也变成了闽南语的版本……
中国音乐界资深人士钟立民深有感触地说过,在国内,第一个译配印尼歌曲且成就最大者,是林蔡冰;大量介绍台湾歌曲、译配台湾闽南语歌曲且成就最大者,也是林蔡冰。
新闻延伸
■我不会向任何人抱怨
林老说自己退出教学,主要还是对修锁的热爱,“我们那个时候英语不评级,从初中英语第一册到大专的都教,我还会医学英语,不过我还是喜欢动手……”林老和他人合租了一个修锁铺,每月分担租金40元。林老说,屋内昏暗,即使大白天也要开着电灯。“我和孩子们互不给钱,现在我还能动,市统战部领导也会在春节来看一下,但我不伸手要钱要补助,我每月也不多做,只要挣个500块钱够生活就行,只是减少了我从事文艺创作的时间,可惜?选”
“前段时间有人和我说北大毕业生卖猪肉的事,我认为我和他不同。我的歌曲影响了很多人,当地也重视,拍了30多部电视纪录片。我还得了中国新闻奖二等奖。我认为自己是一个对国家文艺有贡献的人,虽然我现在比较困难。”林老大度地说,“我对自己现状比较无所谓,一个人难免碰到困难,我曾经说过,困难的时候就是抗争挣扎的时候,我靠自己的双手生活,我是幸福的也是自豪的。”
记者手记
修锁匠兼翻译家的原生态
短短一个小时的采访,因为林老和别人的约定而不得不中断,从电话中很难想象这位英语发音流利,思绪清晰,中气十足的老人已经七十高龄。如果说这些都不算什么,林老对自己生存状态的态度和领悟则是记者感慨的,“我不喜欢教书,我宁愿修锁谋生,我不觉得国家的文艺政策不对,作为民间文艺工作者,我还是满意的,也许我这样的人还有很多,也许国家或者地方对待文艺工作者的政策需要提高,但我只想用自己的双手同命运抗争。”而对于武汉音乐学院一教授卖烧烤成百万富翁一事,林老透出深深遗憾,“去年我曾去过武汉,如果早知道一定会登门拜访聊天,人生的经历其实很多时候是一样的。”
当林老将自己一生写照的打油诗念给记者时,记者不得不对“大学念了三个校,教书廿年十把跳,引进歌曲千百首,锁匙配了三万条”发出由衷的感叹。
在林老晚上九点钟急着要去完成大定单——修约定好的20多把锁时,林老还默念“不用为了生计每日奔波修锁,把时间都花在音乐方面的翻译研究上,结集归纳数十年来自己的翻译成果”的心愿,记者想这才是一个真正意义的人生大定单……
信报记者胡劲华/文潘登/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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