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面埋伏》，离夭折曾经只有一步

　　——纪录片《如花》讲述艰难历程

　　明星bigstar记者 张海颖

　　虽然结尾变成了雪，但它原本是一个关于花的故事。所以，导演甘露将《十面埋伏》的纪录片起了一个名字，《如花》。

　　7月16日，张艺谋的新作《十面埋伏》在各类媒体渲染了近1年之后，终于将掀开真面目。戛纳首映期间，已经有媒体提供了褒贬不一的评论。但是，对于任何一部大片，你要想真正地把握和感同身受，只有一条路可走，那就是自始自终地参与。我们没有这样的机会，所幸还有纪录片，《如花》记录了《十面埋伏》的孕育、妊娠、分娩、难产、剖腹的全过程，特别是导演张艺谋的一言一行，真实而且忠实地向我们讲述了一个关于“花”的感情故事，通过它，我们可以深刻地感受一位导演对于电影的执著和热爱。

　　“我不是中国最好的导演，但我可以说自己是中国最勤奋的导演”，《如花》记录的张艺谋对自己的评价。

　　“不是最好”是自谦，但同时也隐合了“人无完人，片无完美”的概念；事实上，张艺谋在重新审读《十面埋伏》时已经有了评定：“《十面埋伏》犯了若干个错误，这些错误只有我心里明白，如果在拍摄当时我想到了，我克服了，也许这部电影会更加的完美。可惜，我不是神仙，我不是天才，我只是普通人，在拍电影时一定会有误区，每次都是这样，所以电影总是有遗憾。”

　　对于张艺谋所提到的这些有关于遗憾和不足，在纪录片的日志里，记者通过画面和张艺谋的谈话也找到了答案，但更让人感受到，任何影片中都不可能完美，这其中包涵的不仅仅是导演本人原因，而是任何人都逃不过人算不如天算这一说。在这个言论自由的时代，我们可以对《十面埋伏》发表任何看法，但是绝对不能抹煞张艺谋及整个《十面埋伏》剧组付出的辛苦。因为你不是当事人，你无法感受到那些有外界因素给影片造成的麻烦……

　　如果我们把张艺谋曾经想要的《十面埋伏》摆在你的面前，会是什么样的？这里，张艺谋会告诉你答案。

　　花梦·“无数娇艳绽放的花瓣，在风中摇曳……犹如辽阔的大海”

　　所有的故事，都被设想在一个极度优美的景致中进行。

　　“无数娇艳绽放的花瓣，在风中摇曳，在山谷中怒放，连绵起伏，犹如辽阔的大海”——原剧本的开篇语。

　　“一片五颜六色花的海洋，小妹和金铺头在这里爱意浓浓……”——原剧情的美丽设计。

　　“夕阳斜照，无数娇艳缤纷的花瓣，3个年轻人为了爱情在这花海无限被人遗忘世界角落里撕拼着……”——还是花，在所有的故事中，花自始自终穿插其中。

　　“一人一马在秋风中长久伫立不动……”——一直是在花中，秋风劲，花凋零，一人一马的萧索和落寞，令人心悸动。

　　在剧本的构想和定稿的文字中，上面这些话都或付诸文字或进行了口头的表述，如果张艺谋的构想完全按计划进行，这将是一场比《十面埋伏》首映庆典更宏大的视觉盛宴：十万株红、黄紫的花，那是一片怎样的海洋？又将是多么巨大的视觉冲击？！现在，也没有人能够弄清楚为什么张艺谋会为自己的故事设计在这样一片浩如烟海的花海之中，但那种心理上的震憾，仅凭体会就无与伦比。

　　原本，这是一出鲜花的大赏。

　　花伤·“50%的想象力都没有达到，我要的一望无际的五颜六色的花海，现在地面上仅有几朵……”

　　“十面埋伏”，也许是最适合本片的一个名字；但也在潜意识里暗示着一起都不会顺利。事实上，从拍摄初期一直到拍摄完毕，记者从甘露记载的日志上看到印象最深刻的就是，《十面埋伏》一直“埋伏”不断，杀青时，老谋子最大的感慨就是：“我们今天才知道什么叫要与自然保持和谐，人算不如天算，还要去适应自然，改变自然！”

　　这句话来自一个最强烈的刺激：花伤。在预想中的《十面埋伏》中，花，是具有决定性的道具，但是，这个道具差一点就让整个剧组陷入瘫痪状态。

　　张艺谋在拍《十面埋伏》时，基本上在脑海里已经把构图想好了，擅长大场面及精美画面来形成震撼的他，把画面冲击力最强的“宝”压在了五颜六色的花上。那段时间，他脑子想的都是花，他反复和别人说，他的关于花的一切构想，他坚信，那些五颜六色的花在他掌控的画面中，能让人在看后产生超强的快感。但“有心栽花花不开”的局面，成为他最痛的心病……

　　“50%的想象力都没有达到，我要的一望无际的五颜六色的花海，在地面上仅有几朵，和我想象当中差的太远了。”之所以定在乌克兰拍外景戏就是因为当初张艺谋看好了那边的花儿，早在一年以前，他就和乌克兰的花农签了协议，而且他也做了最坏的打算，因为他无法保证，签了协议后的花农，能够按照他要求的标准把任务完成。

　　在甘露的日志中，记者看到了那时刚刚和乌克兰花农签下合同后，张艺谋的明确反映，那时，他就和工作人员争论，如果花农违约了，这个责任怎么算，这个损失怎么赔？那时，他谁也不信，因为在拍摄《红高粱》时曾有过前车之鉴，“我要的500亩红高粱的效果只剩下了200亩，当时你眼看着农民把肥料推进垄里，等他们看你没影了，转两条垄就推回家放炕底下了。”看似这是个笑话，但毕竟张艺谋真的经历过了。于是他决定亲自监督花农种花，可是一场SARS让他没有机会前往乌克兰，于是整个剧组只有在焦虑中苦盼，那些日子对于张艺谋来讲也是度日如年，他每天企盼着他心中的那些花，不会让他失望，越开越炫。

　　离花开的季节越来越近了，可是剧组又遇到了致命麻烦，前往乌克兰的签证办不下来。无疑，这是雪上加霜，如果不能按期到达乌克兰，那就意味着一切前功尽弃，张艺谋焦头烂额。制片人张伟平竭尽全力，动用了所有的关系，终于在2003年8月底为整个剧组拿到了签证，在大家得知这个消息后，欢呼声一片。

　　谁也没有想到，花，美丽的花，竟然是一个美丽的幻梦！

　　手里拿着即将拍摄的第一组镜头的剧本研究着怎么去拍，那是张艺谋心中已经酝酿了很久的最美画面，剧本是这样写的：“金捕头骑着马在一片五颜六色的花海里奔跑着，他在马上腑下身来，为小妹摘下美丽的花朵……”带着这些梦想，张艺谋刚下飞机就直奔他心中的那片花海，眼前的一切让他呆住了：没有高至腰间的花丛，没有五颜六色的画面，没有气势恢宏的花海……甚至，没有花！剧组的工作人员看到张艺谋紧皱眉头的样子，谁也没敢多说一句话，只有花农在一边无趣的打着圆场，为自己辩护着：“我们种了10万枝花苗下去，但是没有长出来……”

　　离开机还有两天。张艺谋疯了一样开着车跑遍乌克兰，希望能找到他心中的那种花，苍天有眼，张艺谋终于找到一片花地，尽管离预想中的花相差甚远，但从气势上具备了剧本的需要，道具组全体动员，到附近老乡家把能抠来的花，全搬来配在野花中……

　　9月1日，《十面埋伏》正式开机。

　　花，伤了精力，还好，没有伤到精神。

　　花逝·“大姐是一个非常美丽的女人，待人热情，脸上总是带着最甜蜜的笑容……”

　　劫难还在继续。

　　四大主角之一的“大姐”，终究没有机会进组，“女人花”殇在旅途中。

　　大姐就是梅艳芳。“圣诞节我给她打电话，想问候她一声圣诞快乐，在拨了40分钟后才通，可是她的经纪人告诉我，梅艳芳不方便接电话，其实，我只想问她一声圣诞快乐，不想谈工作，但是我接到这个电话后，有了一种不详的预感。”，在《如花》中，张艺谋说这番话的时候，声音低沉，悲伤的情绪从荧屏缓缓地渗下来，看片的我们，心随之向下，沉下去……

　　时间记录了一切。2003年4月份，张艺谋带着第一个初成的剧本第一次见梅艳芳，当她知道自己将在影片中要扮演章子怡的母亲时，梅艳芳还开起了玩笑，自嘲自己老了，都可以扮演章子怡的母亲了。对于这次谈话，张艺谋触动很大，回去后，他又临时改动了剧本，把原来是章子怡母亲的情节改成了她的养母，并加大了梅艳芳的戏分，“千百年来江湖都是男人的江湖，但是今天我要说，江湖是我们的江湖！”这句为梅艳芳设计的台词成了永久的遗憾。而张艺谋曾经承诺要亲自导演梅艳芳所提到的希望胭脂扣改编成音乐剧一事，也成了又一张艺谋的一块心病。

　　虽然张艺谋和剧组的工作人员得知梅艳芳身体的情况，但他一直很乐观的相信梅艳芳不会有事的，这时，他们也承担了许多来自外界的压力。媒体一再对外宣称，《十面埋伏》因梅艳芳身体原因，一再考虑换人。其实，张艺谋根本就没有想过换人这一说，“我们从来就没有考虑过要换人，她的这个角色一直在等，在我们知道她病危的那一刻，我们还不相信，还在期待……”

　　12月20日，在永川剧组，工作人员已经开始做迎接梅艳芳进组的准备，因为剧组已经正式得到通知梅艳芳将在1月6日进组，她的服装都已经拿出来，随时等待着她换上制片人张伟平细心让设计师加厚的服装。

　　12月29日傍晚，噩耗传来，各大网站上都开始登出梅艳芳的各种不测传闻，剧组的所有人在听到这个消息后，都挤在仅有的一台电脑的房间里，焦急地关注梅艳芳的新闻。

　　12月30日凌晨，剧组得到正式消息，梅艳芳逝世，这是整个剧组最沉重拍戏的一天，开机之前，张艺谋带着大家为梅艳芳默哀了一分钟，这是一个异样的默哀队伍。这天早上拍的是主人公在竹林和官兵打斗的戏，所有人员定型完毕，好几十人都被定在竹树上，手里拿着道具不能动，这是一个任何人没有见过的默哀仪式阵容。

　　“女人花”就此殇去，一个原本可以成为经典的江湖“大姐”从此远离江湖。剧本剧情，因此而改变。

　　撰文 本报记者 郑敏 张海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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