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妨先来欣赏一下这句话：《白门柳》是广东建设文化大省的标志性作品。它的成功，将使广州地区的戏剧创作进入一个崭新的阶段，同时也代表了广州话剧团在建设文化大省的道路中先行了一步。怎么样？至少，它令我莞尔一笑。我不知道该作何评价。

　　戏还没看，只是先听了新闻发布会。话剧《白门柳》将于本月10日至16日在北京保利剧院上演，记者听完发布会的体会是：这部戏来头不小。有机会的话，建议大家最好都要去看一下。导演王延松在平静中藏着“狂”，很狂。《白门柳》，在广州刚刚演一轮就北上，端给北京一大堆挑剔的观众看。可是他说：我们一点也不忐忑。据说从2001年至今，他们为《白门柳》忙了3年，苦难的日子都过去了，现在像过节一样。

　　主席台上的一干人马看上去很团结，而且不像装蒜，这很难得。我们经常会看到一些“貌合神离”的主创班底——想想看，神都离了，哪里还会有戏？

　　《白门柳》被称为“大型史诗剧”，这便令人敬畏，首先这需要胆量。《白门柳》出自作家刘斯奋的同名长篇历史小说，小说是广东省迄今为止唯一一部获得中国长篇小说最高奖——茅盾文学奖的作品。刘斯奋写《白门柳》前后用了16年时间，显然，这是一部殚精竭虑的作品。故事以天崩地裂的明末清初为时代背景，以惊世骇俗的“钱柳姻缘”为主线，“钱”是钱谦益，“柳”是“柳如是”，人物还有阮大铖、史可法、顾眉、董小宛等等。动荡历史，悲情人物，文化功过，在洋洋洒洒三部巨作中互为因果。将这样的故事浓缩成一台话剧，实在费劲。如果没有类似“为建设文化大省添砖加瓦”的雄心壮志，广州话剧团断不会选择这样的难题。该团此前的那部《押解》获得了中国戏剧节优秀剧目奖，可能对他们是某种鼓励，与导演王延松的愉快合作当然也促使他们决意再来一搏。团长王履玮与导演王延松合谋请出了剧作家王培公。三位王姓同志钻进“白门柳”内，苦苦拼杀了好一阵子。

　　在北京演出很长时间的小剧场话剧《无常·女吊》是导演王延松对大文豪鲁迅多部小说的大胆整合，此举已经叫人对他刮目相看。王培公这名字乍一听起来，好像有点生分，可是，他刚一说起那部《WM》，已经语出惊人。上世纪80年代，《WM》在戏剧界和高校校园里引起的轰动还曾经惹出了点事，这事搁在今天可能不算什么事，但那时却麻烦。此后18年王培公没有再碰戏剧，先是下了海，后又在影视圈里混，混得蛮不错。王培公本人的经历和《白门柳》的多重复杂性让他在接受任务之前做了很激烈的思想斗争。斗争的结果自然是他领了活，为此，他不知道耽误写多少部电视剧，而电视剧，就是钱啊！可是居然，他说：我很愉快！还反复说呢！

　　导演王延松兼该剧文学策划，具备很强的概括能力，他分别用不多的字概括了戏核、演员和舞美灯光。说戏，他用了6个字：史韵、诗心和剧情。前4个字是作为创作主体的心态，后2个字是为着观众考虑，对剧情本身必须有看头的主观努力。另外，韩再芬是《白门柳》的一大“看点”，这个著名的“徽州女人”自然是有很重的“黄梅”味儿的，演话剧，她怎么对付那些台词？王延松却对她说：没事。关键不在这儿。你看赵丹，他一直普通话不标准，可是，他演得多好。王延松看中了韩再芬在《徽州女人》中传达出的特殊气质——那表明她可以接近秦淮名妓柳如是。韩再芬可不敢有丝毫大意，她在广州老老实实地盯满排戏的全程，刻苦用功——向“钱谦益”好好学习，争取让“柳如是”天天向上。现在她说：戏好不好看，我演得行不行，都得等观众的评价。

　　必须单独说说钱谦益的扮演者杜源。杜源这名字也不是家喻户晓的名字，可是，经常看电视剧的人应该熟悉那张脸——通常用并不丰富的表情表达丰富的内心。脸不帅，但很特别，给人印象最深的应该是电视连续剧《玉观音》中安心姑娘的那个队长，深沉得一塌糊涂，让安心的爱人一个一个都苍白得像个小白脸儿。就是这个杜源演了钱谦益。王延松对他说：你太不像话了，你！中戏毕业那么多年，你现在才告诉我们你能把话剧演那么精彩！然后公开给他4个字评价：实力超群！不过王延松给韩再芬的更多：有胆有识，才情四溢。此言猛烈回击了“你们怎么会请韩再芬演话剧？”的疑问。至于观众的感受，还真得到6月10日之后才知道。关于王培公的评价也很简略，但厉害：能写剧本《白门柳》的就是王培公！好像刘斯奋本人都不能胜任。表面是夸别人，却显示出自己的极度自信。

　　现在，《白门柳》这出戏正走在半道上，“全景剧作”的说法已经风传了出去——绝对大制作，似乎比真的秦淮河还大；还有灯光，设计师易立明说：整个过程像是重新上了一回大学，学的是过去没学过的东西。舞台上对于静止光的要求达到了空前的高度。

　　《白门柳》显然已经被吹得天花乱坠，来头很大，值得关注。我想，它一定会有别人没有的长处，否则，那么好的自我感觉全都不靠谱也不大可能。至少，我猜想它会引起有关戏剧文学性等问题的新的思考。在文学上失去了水准，单凭大制作堆砌成的华丽剧作，既不能“异地共赏”，更不能“异时共赏”，只可能就地完蛋。我们希望《白门柳》既给我们视觉冲击，又给我们心灵震撼。我期待欣赏王延松的狂放，希望那不是轻狂。(赵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