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是近十年前了,“王琦瑶”这名字生于笔下。先要为她搭一堂布景,于是便有了“弄堂”;然后要推她当选“上海小姐”,于是程先生、蒋丽莉登场,携着各自的身世,演绎出一段事故;再要她当嫁不嫁,靠人人却亡,于是移出爱丽丝,移入平安里;她依什么偏安风起云涌的时日?于是为她招集一桌麻将,严师母、康明逊、萨沙走进她的客堂;她又依什么与下一代有了瓜葛?于是让她私生女儿,女儿带来她的朋友张永红、老克腊、长脚,于是她便在年轻一族中盘旋,祸起萧墙。这些纸上的人物与我厮混磨缠了大约一年,然后离我远去,渐成故旧,真是久违了。现在,他们竟又回来了,在立体的空间里,隆起的家什房屋里,一个一个,有了可视可见的相貌,身体,姿态,还有可听可闻的声音、话语、歌哭。其实,我在当时就有预感的,预感到会有这一天,那就是在第二部的最末一段,我写道: “你有没有看见过卸去一面墙的房屋,所有的房间都裸着,人都走了,那房间成了一行行的空格子。你真难以想象那格子里曾经有过怎样沸腾的情景,有着生与死那样的大事情发生。” 现在,难以想象的事情发生了。 王安忆 2003年3月27日 上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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