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TU》是杜琪峰的独角戏
吴镇宇是一个非常危险的演员
新人不能用当明星的方式来演戏
我要把王晶和王家卫糅在一起
第23届香港电影金像奖尘埃落定之后，外界难免有残酷的成王败寇理论盛行(原价50元港币的《大块头有大智慧》DVD在颁奖礼第二天就涨价到88元港币)。成者，永远都在镁光灯的照耀下成为焦点；但败者，他们在干什么？是落寞？不忿？还是卧薪尝胆，从头再来？也许，作为一个香港电影和奖项的亲历者，从落败者嘴里，我们能听到更多的真相和更平静的表述。
也许你想不到，在香港采访的三天里，我在不同的地方，不同的导演、演员嘴里，听到了同一句话——其实，金像奖是一场游戏。
也许，这才是光环背后的真相。
关于获奖：没得奖反而空间更大
信息时报：昨天的庆功宴好像没看到你们？
刘伟强：其实昨天我生日，我们自己去庆祝了。
信息时报：《无间道2、3》只拿了一个技术性奖项，有没有觉得意外？
刘伟强：一点都不意外。我早就跟麦兆辉、庄文强说了，这次我们拿不到奖的。(是因为两部片入围分散选票吗？)这个原因也有，但更多是去年我们拿了那么多奖，大家在投票的时候会想，分一点机会给别人。入围两部电影，我觉得已经是拿奖了。你说谁拿奖就是最好吗？不拿奖就不好吗？不是的，说实话，这是一个游戏，你去玩就会有输赢，不必太在意。
信息时报：不获奖会不会影响《无间道》在香港电影中里程碑的位置？
刘伟强：不会。《无间道》系列的地位是不会改变的，它是香港的骄傲。你看它在内地票房那么好，黄子华在开场白里也说了什么东西只要加上“无间”两个字就会好卖，你看我们的特首也很喜欢。刘伟强、麦兆辉在接受采访刘伟强一激动，就要脱掉他的鞋子从影20多年的吴君如一直在努力改进自己的演技 信息时报：你怎么看待奖项？因为奖项往往会影响投资。
刘伟强：拿奖对投资有影响，但不一定就是正面的。陈果也拿了很多奖啊，但是还不是没有投资。拿奖对我来说就是增加压力，没有奖项其实更轻松，我觉得反而空间大了很多。
关于美版《无间道》：网上说法与我们无关
信息时报：听说你们对美版《无间道》的剧本不太满意？觉得两个男主角布莱德-彼特和莱昂纳多怎样？
刘伟强：我们看过剧本了，从来没有说过不满意的话。网上那些说法都与我们无关。
麦兆辉：男主角我觉得无所谓。因为那是另外一部戏，和我们无关。最好的《无间道》我们已经拍过了。
关于杜琪峰：他是个很奇怪的人
信息时报：你以前是杜琪峰的副导演，你怎么看待他？
麦兆辉：我跟他很多年。我觉得他是个很奇怪的人，他拍的东西可以被分成完全不同的两种。你看《PTU》，那是我们不会拍的。《PTU》拍了两年，很明显是没有票房的。而且那完全是杜琪峰个人的作品，那里面的每一个演员都是杜琪峰本人，任达华、林雪、邵美琪都是他的道具，每一个人的表情很平，说话很冷，这都像杜琪峰本人。另一方面，他可以完全扔开这些，拍非常商业的电影，比如《孤男寡女》。我很奇怪，一个人怎么可以同时有两种截然不同的想法，而且可以在两者之间跳来跳去。另外，我觉得他和韦家辉(本届金像奖最佳编剧得主)的合作非常默契，但是现在他们分开发展了。
信息时报：你怎么比较杜琪峰和刘伟强？
麦兆辉：刘伟强更喜欢照顾人。(是控制欲吧？你说过他像个爸爸爱管人)
刘伟强：不是！我是导演，当然要控制，但是我是很有技巧的。我告诉你，我平时很好的，真的像一个爸爸，但是一开机，我就会很凶。
关于演员：应该给新人更多机会
信息时报：彭浩翔昨天拿了最佳新晋导演奖，他的《大丈夫》里套用了一些《无间道》的桥段，觉得他在新一代导演里怎样？
刘伟强：我觉得他是一个有很多想法的导演，他拿奖很应该。但是我希望他继续努力，因为拍电影不是那么简单的一件事，不是拿了一个奖就算了，以后的路还很长。我觉得香港出色的年轻导演很少，我刚开始当导演的时候很有激情，但现在的年轻导演里看不到。他们没有耐心，太急于成功。比如我今天休息，但是我也回公司上班。
信息时报：觉不觉得香港的男演员有点后继无人，金像奖入围的最佳男主角都是40岁所有的，但是他们还在演小生。而新一代的演员又像明星多过像演员。
刘伟强：我觉得这不仅是演员的问题，导演也有责任，我们应该给新人多一些机会。当然很多年轻人进入这个圈子的时候他们只想着当明星，所以我们就要给他们讲，演戏和当明星是不同的，你不能用当明星的方式来演戏。
麦兆辉：你说的问题存在，但不只是香港。好莱坞也是，汤姆-克鲁斯也在演小生。香港当然要突出一点，因为这里一切都很快，红不红，都是很快的，红了，马上很多人来找你。不红，马上被忘记。
关于吴镇宇：演法特别但效果很好
信息时报：评价一下吴镇宇，他在《无间道2》表现很好，但是没有拿到影帝。
麦兆辉：吴镇宇是一个非常危险的演员。他演戏的方法非常特别。拍《无间道2》的第一、两天，我们看他的演法很担心，都在想，他怎么这么演？但是后来一看效果，非常好！他很喜欢用危险的方法去演戏，喜欢的人会非常喜欢，不喜欢的人就完全不喜欢。
信息时报：下一个想合作的演员是谁？
刘伟强：刘青云。我很喜欢他演的《忘不了》，看完我就跟麦兆辉说，什么时候找他来拍部戏吧。
麦兆辉：他很会演普通人，普通人是很难演的。
信息时报：觉得刘德华当影帝以外吗？他更像明星还是演员？
刘伟强：他以前是明星，现在在向演员努力。
信息时报：你以后怎么定位自己的电影风格？
刘伟强：商业艺术并重，票房要好，但也要有内容。我要把王晶和王家卫揉在一起。
关于市场：香港电影正在复苏
信息时报：《无间道》三部曲的出现和内地电影市场的开放结合得非常紧，而且很多人都把《无间道3》的进入看做港片进军内地市场的标志，《无间道》也已经形成了一定的品牌效应，有没有想过下一步怎么继续扩大内地市场？
刘伟强：我们会有。但是我们会很小心，不会乱来。我不怕别人忘记《无间道》，但是我怕《无间道》建立的好口碑被丢掉，我们宁缺毋滥。现在我们在做《头文字D》的剧本，男女主角定了，有日本演员，我们明天去日本，5月底开拍。这部片准备在内地同期上映。主题很简单健康，年轻人的爱情故事。
信息时报：去年全香港的电影产量只有53部，很多人说香港电影死了，你们怎么看？
麦兆辉：我觉得是复苏。前两年那种情况实际上是让很多不喜欢这个行业的人离开了这个行业，热爱的人都留下了。这个现状是好的，以前我当副导演的时候，我看到很多导演是不喜欢拍戏的，他们每天都想明天下雨，不用开工。但是刘伟强不是，他拼命地催你现在就去拍，你只有去拍才知道会发生什么问题。这就是我跟他的原因。
刘伟强：并不是说拍电影的人多电影就没死，关键是看电影的人多不多，只要还有人看，就没死。要慢慢来，一部一部地拍，回到80年代的辉煌是不可能的。但我们还要拼！
信息时报：很多港片现在大量涌入内地，但是水平很低。担不担心港片会成为烂片的代名词？
刘伟强：我很担心，所以我不和他们抢。香港电影圈的人一定要小心，不要毁了自己的路，要慢慢来。现在泰国、新加坡都不买香港电影了，这是香港人自己造成的。我们不能让内地市场也这样被破坏。所以从剧本、演员、拍摄开始，每一样都要负责。我不担心内地观众会不看我的电影，因为冯小刚告诉我，内地观众很在乎导演是谁，我想只要我自己够认真，观众一定会知道，他们是聪明的。
吴君如：一半靠运气一半在手中
信息时报：加上去年的《金鸡》，你是第二次提名金像奖又落败了，在颁奖前有没有想到自己会落选？
吴君如：想到了，而且也想到会是张柏芝得奖。我看过她的《忘不了》，真的很厉害。其实我自己是没有压力的，但是在颁奖之前，很多家人、朋友都会对我说，你这次机会很大。我觉得就变成了一次为了他们的选举。对我来说，太多次的提名才是压力。
信息时报：对你自己来说，奖项意味着什么？
吴君如：我从入行那一天起就没想过拿奖。那时侯我演喜剧，是没机会拿奖的。这几年开始转型，才慢慢有机会入围。不知道为什么，让人哭的电影容易拿奖，但让人笑的就很难。不过现在大家觉得吴君如是演技派，又有很多奖项的提名，我演戏的时候反而没有以前挥洒自如了，常常要用一种比较“收”的方法来演。这三年来，我一年只拍一部戏，觉得很投入，过程很享受。我告诉你，演戏最过瘾的地方不是拿奖，而是演戏的那个过程。演戏我可以控制，但是拿奖有很多不可控的因素，它有点像一场游戏，谁输谁赢，太难讲。
信息时报：这次没当影后，不是又结不成婚了？
吴君如：我是随便说说的，结婚嘛，今年不行就等明年了。记者总喜欢问我拿不拿奖什么的，其实演戏和拿奖无关的。(你在乎奖项吗？)在乎，我从来没说过不在乎奖项。我是有金像奖情结的，你想，我一年才拍一部戏，人家一年4、5部，我拿不到奖当然会难过。但是我想这是因为自己拍片少，就觉得投入比别人多。
关于表演：一直在努力改变自己
信息时报：《金鸡2》和《金鸡》相比，你的表演似乎开始从夸张向文艺转变？
吴君如：你说对了。《金鸡》说的是时代，《金鸡2》说的是情怀，这是很不一样的。《金鸡》诉说了香港20年的历程，陈可辛说香港人太需要记得自己的历史了，我们那时候是为香港在拍电影。《金鸡2》前半段是讲SARS发生时的香港，后半段是讲我和张学友的感情，其实就是想探讨：“鸡”，有没有爱情？因为通常大家都觉得“鸡”是没有感情的。我的表演在第一部比较夸张，这对我很难。因为这几年不演喜剧，一直刻意要“收”，但导演要我“放”，要我把以前的吴君如拿出来，我说不行了，君如长大了。到了第二部，因为剧本写的时候就放入了很多感情戏，演起来就比较文艺。
信息时报：觉得同时入围的几个女演员怎么样？
吴君如：张柏芝是天生的演员，没话说，而且她有一个优点，很会哭，哭得很有感染力。林嘉欣刚出来的时候外形演技都很清新，但这几年下来，需要突破。刘嘉玲也不错，就是看运气吧。
信息时报：入行快20年，心态上变化一定很大。
吴君如：大！当然大！我当年入行就是毕业了没事干，在电视台找份工拍电视剧，迷迷糊糊的。忽然有人叫我拍《霸王花》当女主角，才开始想到演戏是要研究一些东西的。然后就是拍喜剧，忽然发现自己的性格是可以用来赚钱的，好开心啊！同时我也开始想，怎样才能让别人笑。上世纪80年代末，有很多影碟看，我也买很多来学。5年后吧，我开始觉得闷，因为我长大了，但是演技没有突破。于是我停下来，想要不要退休呢？但是钱又不够用，只好不退休。然后我投资了第一部电影《四面夏娃》。我常常给别人讲，自己是可以控制自己的命运的，当你对自己不满的时候，应该学会改变，去减肥，去学新的东西。而且要告诉别人，我改变了。自然就会有人来找你。1997年，我拍了《洪兴十三妹》，忽然就变成另一个人，很干练的形象，也拿了影后。我觉得人生是这样的，一半靠幸运，另一半掌握在自己手中。
关于陈可辛：我和他有互补性
信息时报：陈可辛给人的感觉是非常理性的，对市场、创作都有非常清醒的认识。也许是看你的喜剧很多，觉得你大大咧咧，你们是不是很互补？
吴君如：对，有互补的东西。但是你们没有看出来，其实陈可辛的内心是吴君如式的，他很快乐的。吴君如的内心也有理性，我的心里有一个陈可辛。我们在一起，就是看到了对方心里的那个自己。其实我们刚认识的时候，也是在公共场合，随便聊聊。后来发现有很多话讲，有特别的感觉，就越来越接近了。
信息时报：最欣赏他什么？
吴君如：他很有远见，会思考。陈可辛做“亚洲力量”的时候，很多人都说你当导演很赚啊，为什么要做监制、做投资？陈可辛就常常说：“我们不能只看到眼前，我们要对香港的电影圈负责。”我欣赏他的这种生命力。
采访花絮
他是一个爸爸
按照刘伟强给的地址找到他的公司，我发现那是一个找不到入口的大楼。给他打电话，他告诉先转到一条小巷，再转入一个大门，我看到一个巨大的货用电梯，走进去，轰然的关门声。觉得很像黑帮片的场景。
刘伟强的会客室却很有童心。朱红色的地板，金属化装修、一个自动贩卖机，一个巨大的动感超人模型、房间里各处都有些小玩具，一个大缸里还有三只乌龟在爬。进入他的办公室，墙壁上、书架上、桌上有很多像架，都是他的孩子。谈话时，他很容易激动，一激动就脱鞋，光着大脚不断在地毯上轮番踩，让我看到了另一个“赤脚大仙”——彼得.杰克逊。他很骄傲地介绍：“这是我女儿4个月的时候，这是她3岁的时候……”那一刻，我觉得他很可爱。
麦兆辉在谈话中很喜欢大笑，他的语言很传神，表达力很强。庄文强在我们采访快结束时才来，很高大的人，穿一件印着匹诺曹图案的T恤。我奇怪，怎么三个人都穿白，庄文强说：“这就叫默契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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