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佩斯的艺术生涯，是从1979年的《瞧这一家子》开始的。回忆往昔，陈佩斯感慨地说：“那年头，初中一毕业就下乡去了，其实也为了找个吃饱饭的地方。后来，我考入了八一电影制片厂，专演一些匪兵、流氓等反派小角色。”路是要靠自己去闯的，正是凭着对艺术的痴痴追求，陈佩斯的喜剧之路才得以越走越广。近日，陈佩斯接受了《名人面对面》的采访。

　　没上春节晚会不遗憾

　　记者（以下简称记）：今年看春节晚会时，有什么感觉？

　　陈佩斯（以下简称陈）：就看别人在那表演呗。怎么说呢，有好的表现，有不好的表现。有赞誉，有批评，也有自己的一些观点，和普通观众一样。

　　记：看到自己没有在屏幕上，心里没有遗憾吗？

　　陈：没有什么不平衡。我基本上是放弃了跟他们合作的这种状态。所以我不觉得有什么遗憾，反而觉得有点成就感，看着别人的表演，我同样有成就感。你看，噢，他用的很多技巧、很多手法，都是我们一开始摸索出来的东西，经验性的东西留给他们。

图：《亲戚朋友好算账》剧照

　　记：但又不能否认，确实是中央台的春节晚会，把你的小品托出来，让那么多的观众认识它，认可它。

　　陈：你说的话有点儿反。

　　记：怎么说来着？

　　陈：皮之不存，毛将焉附。没有这个形式，还谈得上别的什么？如果现在让机器去录一个白墙，谁看啊，对吧？

　　记：所以你的意思是说，到底是演员成就了春节晚会，还是春节晚会捧红了演员？

　　陈：不是演员，是这些作品。是艺术家创作的这些作品，成就了一台晚会。这是不能本末倒置的事。

　　演喜剧就为图乐

　　记：我知道在《托儿》之后，您这部《亲戚朋友好算账》，又到很多城市巡演，到现在演了多少场？

　　陈：巡演了40场。

　　记：40场。累吧？

　　陈：演出当然累了。演员脑袋上的汗，一把一把往下撸。我们这个戏里的一些演员，也在其他剧组演出过，都觉得演喜剧确实是很累。

图：说起喜剧，陈佩斯眉飞色舞　资料图片

　　记：为什么呢？为什么喜剧比其它剧累呢？

　　陈：因为它节奏快，有一些包袱，可能是在一瞬间的……

　　记：所以每一个演员都要把那个点儿踩得非常好。

　　陈：他的整个精气神儿都得提着，而不能像其它戏剧似的，可以不动心、不动情绪，在喜剧里头是不可以的。

　　记：那你演这个话剧有B制吗？

　　陈：没有。我们是民营企业，经济上压力很大，不可能有B制。

　　记：你走一趟穴挣的钱，恐怕比你们这么一大帮子人演一场还要多吧？

　　陈：对。我这一个话剧班子大概是30人左右。这30个人挣的钱，还不如我一个人走穴20分钟、半个小时。

　　记：那你图什么呢？

　　陈：图一乐呗，图快乐。就像你问一个攀岩爱好者，光秃秃的石壁，你跟它较劲，没完没了你干吗？他快乐呀，尽管那上面光秃秃的，尽管那很难很难，每走一步都艰难，每一步都可能摔下来粉身碎骨，但是他在这中间能体会到快乐。

　　记：那这个快乐到底是什么，谁给你的呢？是你看到台下，观众到你有包袱的时候，他跟着你笑了？

　　陈：对，这就是征服。他不断地给你反馈，你们不断地交流，潮水一样的笑声向你涌来，你再把新一轮的包袱扔出去，他们再回来，太享受了。世界上没有一种方式，能够像演喜剧这样得到这么大的快乐。

　　中国演员缺乏压力

　　记：说到喜剧，我想起有两个关于喜剧和喜剧演员的描述或者形象吧，给我印象特别深。一个是卓别林，一个是台湾凌峰唱的那支歌《小丑》。都讲的是喜剧演员在人前喜气洋洋，给别人带来欢乐，但转过身去，有那么多不为人知的苍凉，还有悲伤，我不知道您从事喜剧这么多年有没有这种感觉？

　　陈：没有，我很幸运。我生在中国，中国的演艺事业很多年不受市场风雨的摧残，因此没有他们那么多的苍凉。另外也拜托于我们的演员换代很慢，因此我得以占据很长久的时间。

　　记：你这么说的话，我倒觉得你是跟自己过不去，做了这个又做那个，做了那个又要改。

　　图：陈佩斯在《亲戚朋友好算账》中卖力演出

　　陈：对，我完全可以不做这些。我不做这些会活得更好。现在很多在舞台上有成就的喜剧演员，基本上往那儿一站就是十年、二十年。这在国外来说简直不可思议。在国外每一个演员、每一天都在危机中。打个比方，我今天演《托儿》陈小这个角色，可能在排练时边上还有两个演员等着替换我，都在竞争这个角色。有一个美国歌舞片叫《平步青云》，为了一个好莱坞群舞的一个小小的角色，几十个人，都把自己的看家本事表现出来，来竞争这个角色，他们都是来自于世界各地漂流到美国的舞蹈尖子，你想想他的生活压力有多大？我们没有。因此我们没有像卓别林那样苍凉的体验，也没有像《小丑》那首歌里的生活压力，一批喜剧演员天天生活在中国的上流社会里，身后没有十个二十个竞争者，没有。这是造成我们今天的节目没人看、春节晚会小品没人看的原因。就是因为生活太惬意了、太舒适了。

　　记：所以你过着惬意生活的时候，其实心里一直有负疚感？

　　陈：对，我知道它本不应这样，可能这就是我跟别人活法不一样的原因。

　　记：但为了这个选择你一定付出了代价。

　　陈：肯定要付出代价，这个代价我觉得值得，为什么呢？我个人的技术在成长，我过去只能驾驭十几分钟的东西，现在我能驾驭两个小时的场面，从创作一直到演出，我还能驾驭这个市场，我带着我公司的一班人马能够趟这个没有市场的市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