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ewel的散文集《追逐黎明》 书名:追逐黎明 Chasing Down the Dawn 作者:珠儿‧克利屈 Jewel Kilcher 这本书摘取自珠儿Spirit世界巡回演唱会期间的生活点滴,在以这段难忘时刻为主轴的选集中,收藏了珠儿在阿拉斯加度过的童年,迈向歌手之路上的挣扎困苦,和为人女、为人手足和长大成熟所面临的挑战。珠儿毫不保留地,刻画出这段引领她走向世界舞台的非凡之旅。 现在,让我们犹如抽出一叠叠的快照般,随着珠儿观察生命的每一刻:感受演出门票售罄的喜悦,在业界的压力……体验爱的甜美,与失去友谊、自由的苦楚,目睹自己缔造的奇迹。这是一本让读者彷佛从珠儿的肩上向下望,一瞥她生命中转折点,也可以瞥见包括父母离婚、贫困、如何改善不和的父女关系、培养独特天分等影响她观点的重要事件。 珠儿总是超出他人的期望,总是令人惊喜,也总能触及人们的内心深处。过去,她借着歌曲与词诗,达到这样的境界,而今,她再一次藉《追逐黎明》,以可信、勇敢又使人难忘的方式,刻画出人与人之间的关系。 《追逐黎明》散文节选 旧金山 今晚,观众群中有个男孩哭闹不休。不过,他不是小男孩,我猜他大约二十五到二十九岁。他的双耳发红,脸颊上脏污点点。在我唱完「你属于我」(You ware meant for me),准备唱「Life Uncommon」前,他哀凄地对着我吼道:「叛徒,妳这叛徒,」脸上的表情,就像阿契里斯(译注,Achilles,荷马史诗依里亚德中的英雄人物,全身上下只有脚踝是唯一罩门)刚发现了自己某个弱点一样失望透顶。 「我是叛徒?」我透过麦克风反问他,他可怜兮兮地回望着我。我试着恢复正常,把此事当成玩笑看待,但我还是忍不住要去思量他对我的指控。我做了什么?他用意为何?我唱着下一首歌,但我边唱着,脑袋里仍在怀疑,我究竟做了什么,能让一个陌生人对我失望透顶。是我拍的广告吗?还是我接的电影?还是我的歌摇滚味太重,少了民谣风? 有个女孩大叫:「珠儿,给他点颜色看看!」但连这句话也无法抚慰我。他可能就是四旬斋前一天,朝我扔项链的那个人吗?那天表演才开始,有人把一条项链丢到舞台上,正中我的脸,所以我朝它飞来的方向,把项链扔回去。大家看得大乐,但我想那位丢东西的人是唯一例外。或许,就是那个男孩。 后来我发现警卫找上他。他没有反应,只是一劲儿哭泣。警卫要他离开,我中断了演唱一半的「愚蠢的游戏」(Foolish Games),告诉警卫不要紧,他可以留下来,任他去吧,但他还是走了。他的人蜷缩成一团,垂头丧气,身体软弱无力。 我希望爱简简单单。我想要不加思索就相信别人。我盼望能以无条件的热情、耐心与爱广施于人。爱一个人的缺点,比去除它们更容易。我想要爱一个人的全部,而不单是对方的一部份;我也希望别人如此爱我。 二八年华的甜蜜催眠曲 今天妳满十六岁 妳说妳要搬出去 住在峡谷另一边 我们相隔不太远 不会让我瞧不见 若是你想呼唤我 迎风哼唱约德尔调 在阿拉斯加林野中成长 日子过得苦音乐非常棒 我知道自己不是好爸爸 但风雨中妳和我一块熬 从白宫到罗马 全世界都听妳的歌唱 看妳在杂志封面亮相 但我引以为傲的小珠儿啊 妳离家似乎好远好远啊 伴奏 光阴飞逝,一年又一年 爹地为我唱支歌,领我回昨日 我的小女儿不常求我唱摇篮曲 但生命就是这个样 妳不能够再回头望 但我愿为妳 唱首二八年华的甜蜜催眠曲 二八年华的甜蜜催眠曲 一首约德尔调的摇篮曲 真假音和鸣的催眠曲 有些时光当珍惜 有些片刻该放手 妳总是冰雪聪明 工作并非容易事 但妳总尽力而为 在深夜的脱口秀中开唱 收音机中歌声回回荡荡 但我最爱听的 是那电话铃响 是那一声「嗨,老爸…」 伴奏 时光荏苒,年复一年 爹地为我唱支歌,领我回昨日 我的小女儿不常求我唱摇篮曲 但生命就是这个样 妳不能够再回头望 但我愿为妳 唱首二八年华的甜蜜催眠曲 二八年华的甜蜜催眠曲 一首约德尔调的摇篮曲 真假音和鸣的催眠曲 父亲和我从未谈及我俩过去的互动。在了解父亲藉诗词、试图弥补我的用心后,我感动得无以复加。父亲不是暴躁卑劣的人。他只是受了伤,把他的痛表达出来罢了。在离婚后,他几乎像是个困惑的孩子,这一点,我想许多父母都能感同身受。他这么做,并不代表他认同以言词羞辱他人的行为,或认定我们犯了错,或者认为这种方式可以命令我们闭嘴。他身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苦恼,但他勇敢坚毅地改变自我。我认为他很了不起,因为要想改掉从孩提时代根深蒂固的观念,并非易事。对我而言,他的转变非常勇敢,我以父亲为傲。每当回到家,看见他心情愉快,过着与马匹、音乐和自我治疗相伴的日子,我为他高兴。这是个奇迹。 现在,父亲与我发现了我们在彼此心中的价值,我们学会了该把旧事拋诸脑后,那个让我们伤痛的过去,已经不再浮现于我们之间。现在,他尊重我,乐于和我相处,这一点令我开心不已。看到他另组家庭、过得幸福美满,我也为他高兴。有时候,我们的关系还是很可怕,我们偶尔像陌生人,但现在我们更能包容横在我俩之间的隔阂与相异之处。我以我们共同努力的成果为荣,几代以来不快乐亲子关系的传统,到我们这一代终告完结,更让人心生喜悦。每当我看见弟弟阿兹与他两岁大的继子一块玩耍,或是哥哥尚恩耐心地和四个孩子玩成一团的画面,我知道,一切痛苦都过去了。 当我在旅途中,我能够洞悉大多数男人的本性,但我发现,如果我与某人交往,我会忽略他的缺点,对能够找到这么好的男孩由衷感激。但我不认为,这就是所谓的真爱,不是吧? 纽约往伦敦途中 我在英航头等舱休息室里剩下的唯一空位坐定,不幸的是,那个位子紧邻着吸烟区。由于我非常介意吸二手烟,所以,对那些透过玻璃门传出的对话,反而没那么计较。 「在下威而钢先生!」我没听错吧?我稍微靠近门口,好看看究竟是何方神圣在此大放厥词。原来是个红头发、穿著一身极不搭轧高尔夫球装的商务客,就是那种商人嘴脸。这种人光靠三吋不烂之舌,就可把诺瑞加(译注,前巴拿马独裁者)那种丑八怪,讲成唇红齿白的英俊小生。 「威而钢先生」站了起来,正对着另外八九个男人耍宝,那些人显然都挺喜欢他。他对猴急的观众说,他在制造威而钢的药厂有些门路。而他接下来说的话,简直让我目瞪口呆。他告诉这批刚认识的新朋友,现在有一种专门提供商务人士、或是老不修的特殊服务,也就是给你一个假的电话号码。他说,有了这玩意,即使老婆有来电显示器,他还是永远不会被逮到。他可以打电话骗老婆说:「我在智利谈生意,」但事实上却在纽约布鲁克林与女友翻云覆雨!为了强调重点,他的肩膀使劲地抖动着。男人们都笑了。 接着,抽烟区的大门打开了,那个男人的声音飘了出来。他走过我身旁,色瞇瞇地把我从头到脚打量一番,边走边对我挤眉弄眼。这太过份了,我再也受不了了。 「你就是威而钢先生?」我晕陶陶地问道,神情活像是达拉斯牛仔队(译注,美式足球队名)的拉拉队长。他大为感动,挺起了胸膛,扬起那对浓密的眉毛,彷佛想说……总算……德不孤必有邻呀!他稳住自己,以低沈厚实的声音答道:「没错,就是在下。」这时,他的眼睛已经贪婪地吃起冰淇淋,打算把我拖到某个地方,然后打电话给太太,说他人在伦敦。整个场景就像讽刺漫画的情节,而他,则扮演蠢蛋的角色。我力持冷静,站起身,把他仔细打量一番,然后说:「我猜,需求是发明之母。」「妳不是珠儿吗?」他问。 河畔 我在阵阵鸟鸣与松树的香气中醒来,躺在一对强壮的臂弯中。它们如桦树的灰白色突起般,触感平滑舒适。在白天,这是一双厚实粗糙,耐劳负重的手;但到了夜里,它们却又柔情万千,散发出令我怦然心动的温柔。 月光闪烁,他在河畔亲吻着我。他在我头顶盘旋,我们身上都湿透了,在天光照耀下,我俩的肌肤晶莹剔透。不必睁着眼,我仍能透视他心灵深处的脉动,我深怕他会看穿我胸中那低吟的阵阵叹息;在他湛蓝双眼的凝视下,赤裸裸的我,反而有退缩回归静默的冲动,想要回到心如死水的日子,不希望心湖被浪漫的拥抱与热切的轻叹激起涟漪。 这些年来,我在这片炙热情海中航行,但最初,我对这段感情却是冷静看待。现在我不禁怀疑自己的判断力。我的内心曾被乌云笼罩,在在提醒自己要独善其身,我也历经了多年孤独。没有男人接近我的心灵,我沉默寡言又退缩,即使对方外表潇洒,生着俊俏的下巴,或满嘴甜言蜜语,也无法让我突破心防,从深深的心海中破浪而出。他拥着我的时候,感觉是那么熟悉,问我选择了这样的男人,会不会失望?或许有那么一点。害怕吗?也有一点。原因是,因为我发自内心喜欢他,但我又有预感,如果我们的关系不只是朋友,我终将失去真正了解他的权利。其次,由于我的人生已和从前大不相同,我怀疑这段感情是否能维系下去。我身处的环境中,到处可见虚伪的大话、五光十色与弱肉强食,他不可能有意愿融入其中。第三个理由,我不知道自己相信什么,我不知道自己要什么,也不知道我可能想要什么。我不知道自己是否相信婚姻,相信永远。若我真是如此,那么,我要如何调适自己,让别人来爱我,让我爱上别人? 但我也心底雪亮,知道他是温柔的,至少此刻是如此。我也相信他对我的心意,所以我全心全意拥抱他,迎接他进入那向来只有我独享的内心世界。 凌晨五点四十五分 车在黑暗中驶过德州的土地。金星高挂在夜空中,像颗只能远观、不可亵玩的珍珠,彷佛正催促着旅人,追求它无从捉摸的光辉。今天的天色又蓝又黑,像一大片瘀青,地平线上则透出一道橙黄色的边。 他开车时不爱说话。他凌晨四点就已起床,把白天时为了陪我、而没能完成的工作做完。我们又来到分叉口,他要参加牛仔竞技,而在亚特兰大,有一场表演正等着我。但我宁愿开一整天的车,只想猛踩油门,飞驰过达拉斯-沃斯堡(译注,机场名),然后随着大地苏醒,一路继续开下去。今天我不想当明星,我只想静静地,像云雀的翅膀一般,把整个人蜷缩成一团,望着锯齿状的山峦缓缓在眼前展开。我知道,到头来,我依旧得朝目的地行进,但我的身上,将带着山艾(译注,北美洲不毛之地的特有植物)的芬芳,干燥的泥土,也将残留在发中。 现在,我的牛仔开两个小时的车,把我带往机场。他黑色的侧影沉思着,仔细望着眼前的路:「我爱妳,」他平静地道。我爱他。谁会知道,这一程心之路,会把我和他领向何方?虽然我仍旧不知道,在每一次转弯过后,究竟会碰上什么,但这个清晨,已经足够让我确信,我沉浸在爱河里;那道晨光,也足以让我还能从黑漆漆的树林中,见得到日出的光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