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新闻网-成都晚报讯如今,无论是读书还是看电影,我都有一个感性的标准:它是否让我心乱如麻。在走过了“美好”这一层面的阅读和观看之后,我的兴趣在于一个作品是否复杂,是否有斑驳的特点,是否具有湿润和苦涩交织的品质。从这个意义上讲,在我的电影发烧史上,西班牙导演阿莫多瓦总是分量十足地满足了我的口味。
如果说欧洲艺术片有着共同的沉闷凝滞的特点,那阿莫多瓦的作品就是一个例外。他的作品可以用他的一部代表作片名来概括:《活色生香》。
我看过的阿莫多瓦的电影有《高跟鞋》《KIKA》《欲望的规条》《女为悦己者容》《黑暗的习惯》《捆着我困着我》《活色生香》《关于我的母亲》《对她说》等。
阿莫多瓦的电影都以日常生活为背景,这样的电影,要达到一种深邃的效果,悬念是重要的,但如果导演将悬念本身视为法宝并捏得太紧时,那悬念将会戕害到日常生活的合理性和整个影片让人信服的能力。当然,合理性和令人信服不是电影的责任,几乎所有的艺术样式都无需担负这样的责任。但是一种艺术,比如阿莫多瓦的作品,在合理性基础上的感动和惊奇会有一种直抵心灵的力量。从观众的软弱本性上讲,大家更愿意接受这样的力量,以使自己获得勇气。
悬念并不能彻底保护艺术家或作家。阿莫多瓦的魅力另外一个要点是他的人物个个衣着花哨,性格古怪,那种神经质和滑稽都有一种清脆坚硬的特点,像西班牙舞蹈中的那副响板;也像舞蹈中的女人的那双系袢的高跟鞋,危险美艳。他的影片中还有太多的阳光以及令人感伤不已的西班牙情歌。这一切就像正午强光下的景象,让人恍惚。
记得阿莫多瓦在他的一部片子里说,从经济能力上讲,为什么西班牙老人过得十分窘迫,而德国老人过得相当从容?那是因为当德国人在攒养老金的时候西班牙人正在狂欢,把钱花得精光。阿莫多瓦的电影就是在这种显著的民族特点里呈现出“活色生香”的景象,他的主人公们在一种由穷、挥霍、纸醉金迷、才华横溢的背景中花哨古怪地活着、爱着、恨着、忧伤着,一切凭直觉而为,几乎不作任何思考。
张爱玲曾经有一段话说到西班牙的民族特点,非常有趣。她说:“西班牙是个穷地方,初发现美洲殖民地的时候大阔过一阵,阔得‘荒唐闪烁’,一船一船的金银宝贝往家里运。很快地又败落下来,过往的华美只留下一点累赘的回忆,女人头上披的黑蕾丝纱,头发上插的玳瑁嵌宝梳子;男人的平金小褂,鲜红的阔腰带,毒药,匕首,抛一朵玫瑰花给斗牛的英雄———没有罗曼斯,只有罗曼斯的规矩。这夸大,残酷,黑底飞金的民族,当初的发财,因为太突兀,本就有噩梦的阴惨离奇,现在的穷也是穷得不知其所以然,分外的绝望。”
这段话里有一个非常关键的词:绝望。在我的看法里,没有哪个民族像西班牙那样绝望地快乐着和绝望地美着。阿莫多瓦准确地描述了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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