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大家不要怪责我们在那时候撒谎,试问有谁愿意每天都有一群人站在你家门前,看看你病成什么样子?我们唯有用尽不同的方法和途径进出医院,那是很不好的经历。病人是不应该受到骚扰的,应该待她病好了,才出来跟大家见面;加上未免影响到医院里其他的病人和他们的家属,我们更加不得不这样做。
我是如此疼爱她。如果我不是一个非常镇定理智的人,如果我稍为冲动,我会宁愿就此死掉,有什么比爱莫能助更难过?看着自己一手培植了这么多年的人受这样的苦,我一点也帮不上她。
我们不停收到电话,朋友都说要来探望阿梅,我也不明白他们的消息从何而来。可是,这是危急关头,越少人接触她,她便越少机会受到感染,为她好,我只得硬着头皮,不住替她挡驾,我把我没有必要开罪的人都开罪了。凡事没有绝对,阿梅多朋友本来是好事,但想不到今天会要我替她承担,把关心她的人拒诸门外。还有一点,很多朋友在那关头都想给阿梅介绍医生,认为可以“搏一搏”,但我觉得应该尊重病者意愿,这位主诊医生是阿梅自己选的,而且已经有七八个全港最顶尖的医生照顾她,若然在那时候突然加入其他医生,反而打乱阵脚。
12月29日,下午四点,医生说:“陪她多些,她应该是这个钟头的事了。”我的心很急,但急也没用。很多爱惜阿梅的朋友要来看她,我也不再阻止了,当她还有救治机会的时候,我不希望有人打扰她,但如果这时候再不让朋友见她,是太不近人情了。
我陪在她身边,朋友每三个三个的到床边看她,我告诉她谁,谁,谁来了,也不知道她是否听得到。在那七,八个小时里,她的眼珠不停转动,医生解释说是脑神经线的自然反应,不等于她看得见人。我看着她的心电图,血压,呼吸,她不断奋斗,她真的很强劲。
直到凌晨两点多,梅妈的情绪很不稳定,我尽力安抚她。突然,我看见阿梅的助手冲出病房,我心知不妙,他一定是去找医生,我看见阿梅的心电图已成一直线,我立刻捉着她的手,叫她放心,不要牵挂,有缘总会再见。她走了,她的样子很安详,没有半点挣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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