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编自导自力更生

　　在对2003年一些成功的电影人做采访的过程中，我惊奇地发现，他们都提出了一个老生常谈，但越谈越新的话题——剧本。《无间道》三部曲的导演刘伟强说他们缔造的是香港电影的新历史：从没有剧本的“飞纸仔”拍摄方式，到连机位、灯光都详细注明的剧本，他无比真诚地说：“剧本，是一剧之本。”——这是2003拿奖最多、票房最高的电影。

　　新年伊始，我们推出了这个系列，让那些自编自导的编剧兼导演告诉你，他们这一年的乐与怒。不过可以先告诉你，我们在这些贴心的叙述后面，看到了四个振奋人心的字——自力更生。这一定是香港电影的希望，这一定是电影的希望，这一定是我们的希望。(陈弋弋)

　　麦兆辉是电影《无间道》系列的编剧兼导演。这个让整个华语电影圈振奋，创下了今年电影票房最高，被称为香港电影“救市片”的最初缔造者，是这次专题访谈中最让我神往的角色。麦兆辉本人和想像中的不一样，和电话里的也不一样。想像中他应该有点神神叨叨的，因为构筑了那么复杂的故事，思想太过丰富。电话中感觉他有点像小孩，因为普通话太烂，过度斟词酌句像个可爱的留学生。可是看到他的时候，才发现他是很酷的。脸色很暗，不停地抽烟，在记者太多的场合有点走神，有点不耐烦。只有当两个人的谈话入了正题，你才看到他渐渐地回来……

　　刘伟强像一个爸爸

　　有时候我们工作到很晚，我熬不住了，跟他说我要先走，他马上就会问我：“和谁？在哪儿？”你知道他有多爱管人了吧！

　　信息时报：我看过一些关于您的访谈，其中说到，你的剧本写得很细，基本上场位、镜头都写好了，导演只要照拍就可以，那刘伟强在片场起的作用是什么？我们知道刘伟强在片场急起来会打人，和他合作是不是需要善于平衡？

　　麦兆辉：我和他的合作是一种相互的平衡。他是性格很急很粗，但是我性格很慢很细，他把握大局，我研究细部。通常在每一场开拍之前，我先和演员谈剧情，他去研究灯光、镜头，开拍的时候我在旁边看。如果在拍的过程中我觉得不对会去跟他说，有时候他听，有时候说‘你不要打搅我’。我们之间没有真的争执过，基本上关系到脚本的部分他听我的，关系到现场的部分我听他的。我们的合作是很奇妙的，刘伟强的实践经验非常丰富，这是我没有的；我和庄文强是学院派出身，看了很多书，这正是他没有的。

　　信息时报：我们采访过刘伟强，他对你的评价是——迄今为止，他合作过的最好的编剧。你怎么评价你的合作伙伴刘伟强？

　　麦兆辉：我的评价是——刘伟强像一个爸爸。他真的是一个喜欢当爸爸的人。你知道他有几个小孩吗？三男一女！还认了陈冠希、余文乐两个干儿子。所以他有时候把我也当他的儿子了。他喜欢照顾、安排别人。有时候我们工作到很晚，差不多晚上11：00吧。我熬不住了，跟他说我要先走，我要和女朋友约会。他马上就会问我：“和谁？在哪儿？”你知道他有多爱管人了吧！

　　《变脸》剧情不真实

　　我觉得这个故事很好，但是这是不可能发生的——两个人交换了面孔，还可以活下去。

　　信息时报：我们采访过的所有主创人员，包括演员和导演，都异口同声地说《无间道》的剧本非常好。我想知道这样一个好的剧本是在什么情况下诞生的？

　　麦兆辉：这个故事的雏形出现在1997年我看吴宇森的《变脸》，当时我觉得这个故事很好，但是这是不可能发生的——两个人交换了面孔，还可以活下去。这一点让我在看电影的时候觉得很不舒服。于是我就想，我可不可以讲一个故事，两个角色交换过来，但是不需要手术，只是身份和内心的交换。我每天都想一点，有时候一天之内想到很多，有时候三四个月才有一点点进展。一直到2002年年初，我写出整个脚本。

　　信息时报：我们知道你1990年就从香港演艺学院毕业了。在学校你的专业是演员，为什么后来放弃演戏开始做编剧？

　　麦兆辉：我在大学三年级的时候就决定出来以后不当演员当导演了，但是我学表演也是很有用的，因为导演一个非常重要的工作就是和演员沟通。（导演的第一部片子是什么？）我出来第一次当副导演，导演的是一部三级片，叫《马场》，你肯定没看过，连三级片都是不出名的。

　　投资方不重视剧本

　　导演虽然看重剧本，但投资方只看重演员阵容里有没有明星。

　　信息时报：《无间道》之后，你是一登龙门，声价百倍，那么在这之前有没有想过放弃？

　　麦兆辉：我在2000年拍过一部电影《愿望树》，是陈冠希主演的。这部电影是2000年香港票房十大最差之一。那时候我也想过自己是不是不适合干这一行，但是我还是再坚持了一下，2002年就有了《无间道》。不过《愿望树》给了我很好的经验，它让我在任何时候都记得不要再犯同样的错误。

　　信息时报：你觉得做一个好编剧需要什么样的素质？

　　麦兆辉：首先是想像力。比如说我在公车上看到一个人，我就会开始观察他，看他的衣服、鞋子、眼神，想像他的生活和经历。另外就是对生活的热情。你去写一件事，首先你要爱自己写的这件事，我觉得这就是对生活的热情。

　　信息时报：你曾说过写《无间道》系列只拿了很少的编剧费。我想知道为什么大家都在找好剧本，但是编剧的酬劳却不高？

　　麦兆辉：这个原因很简单——找好剧本的那些人不是负责给钱的那些人。你知道，找剧本是导演的事，给钱是投资方的事。导演虽然看重剧本，但投资方只看重演员阵容里有没有明星。所以我写《无间道》系列只能拿很少的编剧费用，这是一个大市场的问题，香港人比较急功近利，不是很有耐心，也不是很有胆量，所以导演虽然想找好剧本，但又很少付得出好价钱。

　　王家卫拿胶片打草稿

　　王家卫可以筹到很多钱，所以他拿胶片打草稿，先把想到的都拍下来，然后再修改。

　　信息时报：《无间道》从剧本做起，所以底气很足。可以说大家都觉得剧本是一剧之本。但是也有导演拍戏是不用剧本的，比如王家卫，你怎么看待他那种拍电影的方式？

　　麦兆辉：我也不知道王家卫是怎么拍电影的，他有他的方法吧。反正我是要把剧本的准备做得尽量充分才会开始拍，因为这里面有一个效率的问题。王家卫可以筹到很多钱，所以他拿胶片打草稿，先把想到的都拍下来，然后再修改，再慢慢想，所以他一部电影可以拍三四年。但我们不行，我们要高效率。我真的无法想像他拍电影的方式。

　　信息时报：以后有什么计划？

　　麦兆辉：我和刘伟强、庄文强会继续合作。基本上现在有两个计划：一是我和庄文强导演、刘伟强监制的一部片子，；另一部是我、刘伟强、庄文强各自去拍三个小故事，最后凑成一个大故事。具体的内容我明年（指2004年）再告诉你。

　　信息时报：《无间道》给你的生活带来了什么改变？在生活中你是怎么排解压力的？

　　麦兆辉：在《无间道》之前我比较乐观，觉得很多事情可以努力。但《无间道》之后，我开始感觉到很多压力，没有以前乐观了。因为前面的东西太多，以后无论我做什么，别人都会拿去和《无间道》比。我排解压力的方法就是运动，打球。

　　本报记者 陈弋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