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一句各自保重很容易，但20年才见一面却不容易啊！相信你们今后的20年，会走得更好！”昨天下午，面对20年未见面的电视剧《红楼梦》的演职人员，84岁的原中央电视台副台长戴凌风先生发出了这样的祝福。20年前，来自全国各地的平均年龄只有20岁的年轻人来到北京，把名著《红楼梦》搬上了荧屏。随着拍摄完成，他们背负着当年的盛名开始了各自的人生。昨天，他们相聚在央视《艺术人生》，眼泪与欢笑仿佛在说：他们用20年的时间，才开始读懂了自己演过的那部流传200年的名著。

　　宝玉 踏实做导演

　　欧阳奋强是昨天一早从成都赶来的，他一直保留的胡须，很难让人找出宝玉的影子。他称自己是奇迹般被选入红楼剧组的。在那之前，学习表演的他正处在人生最低谷，所以他格外珍惜在《红楼梦》剧组的机会。昨天，扮演王夫人的周贤珍老师回忆道：“我的这个儿子是全剧组最勤奋的人。那时候，不管现场拍多么繁杂的戏，宝玉一有空就抱着书在读。如果没有戏拍，那他肯定就在宿舍读书。”

　　以谦卑之心演完宝玉，在播出后的盛名之下，欧阳奋强选择了回到成都老家，调入四川电视台当电视剧副导演，做起了幕后，这意味着他要从头开始。他说：“这是难熬的一年，可以说是在当孙子。因为我对电视台工作并不适应，什么都不会干，就连组织群众演员也不会，连场工都说我根本不是个当导演的料。那种歧视的异样眼光很大程度上打击了我的自尊。特别是我做副导演的第二部戏《死水微澜》，是邓婕、张国立主演的。他们可以顺利地去走穴，每天都有鸡蛋吃，而我却没有，我还要低声下气。我快崩溃了。”

　　当他打算放弃导演重回峨影厂做演员时，四川台用送他读大学的条件把他挽留住了。在深圳读大学时，24岁的欧阳独立导演了短篇电视剧处女作，受到台领导的好评。从此，他以每年两三部电视剧的速度拍摄了大量电视剧，把中国电视剧的所有奖项几乎全拿过了。在电视剧彻底走向商业化的前两年，他也为前途担忧过，但最终走出了困惑。

　　他的妻子是他在拍《红楼梦》之前认识的，现在做他工作的统筹。他们曾有一子，但不幸夭折。现在，女儿正在读小学。

　　黛玉 有钱不代表快乐

　　陈晓旭依然是那个黛玉。昨天，当戴台长一下子把她认出来时，她双眼涌出了热泪。

　　她离开《红楼梦》剧组后很快就在《家春秋》中出演梅表姐。但此后，很少有人请她再拍戏。那时，她已是北京战友歌舞团的主持人，演出的减少让她淡出了演艺圈。1989年，对事业的迷茫让她孤僻的性格发展到了极至。她为了出国，雇了保姆，并把自己关在家里苦攻英语。但由于性格的原因竟然把保姆给吓跑了。好不容易出了国，但三个月后，她还是忍受不了孤独选择了回国。两年中，她的第一份工作是接了一个广告封面的活儿。之后，她与朋友承包北京长城广告公司。后来又成立了自己的世邦广告，直到1992年才走上了事业稳定发展的道路。

　　一个性格孤僻的女子，如何走上财富积累的今天？她说自己一直有“房子恐惧症”。1991年，她在北京住在姑姑家，后来平均两年搬一次家。从最初租下的70平方米的陋室，到今天拥有的400平方米的豪宅，她说命运的改变是靠自己。她坦言：“1994年，我那时候已经算是有钱的了，但我发现，钱没有让我快乐。那时候，我才想到了我在《红楼梦》剧组的快乐时光。”

　　陈晓旭的第一次婚姻在拍完《红楼梦》后解体了。她说，这个剧组的女演员大都离过一次婚，这是受当年社会转型期大环境的影响。如今，她说：“婚姻是要在一起的幸福，有了孩子千万不要离婚。”

　　宝钗 做了他乡的云

　　在《红楼梦》剧组中，一直断了线索的是扮演宝钗的张莉。1988年，她调入央视电视剧制作中心，1990年去了加拿大读书。学习期间，她拍摄的电影《浮云》曾亮相加拿大国际电影节，之后就音信全无。昨天，远在加拿大的张莉打来了电话。原来，她在国外一直做生意，已经远离影视。去年她卖掉公司，成为独立投资人。

　　在金陵十二钗中，出国定居的还有扮演秦可卿、元春的演员，昨天她们都通过不同的方式，向剧组表达了问候。

　　昨天最煽情的一幕是刘姥姥与板儿的相聚。

　　20年前扮演板儿的李越只有5岁，拍完《红楼梦》，扮演刘姥姥的沙玉华一直未见这个孙子。李越长大即到英国剑桥留学。昨天，他被安排坐在观众席中。当主持人朱军问沙玉华“你信不信板儿从英国赶来”时，沙老直摇头。当李越从观众席走到舞台上紧紧抱住姥姥的那一瞬，眼泪已不仅仅从这20年未见的祖孙两代人眼中涌出。当全场观众热泪未干时，朱军又从观众席中请出了当年被他们解救的“巧姐”，这个26岁的大姑娘如今已经是雅虎公司的网络编辑了。

　　邓婕感慨：“巧姐、板儿当年就是5岁的孩子，他们现在的样子，就是你不能抓住的20年的光阴。”

　　迎春 户口和火车

　　扮演迎春的是牟一，其实最早选中、但中途辞演的却是目前影视圈的著名演员金莉莉。当年《红楼梦》热播后，媒体对金莉莉的辞演不点名地进行了批评。昨天，金莉莉也回《红楼》相聚，王扶林导演彻底为她洗冤。

　　王导演介绍：“当年我在杭州偶遇金莉莉，她很瘦，我觉得她就是迎春，我问她是干什么的？她说是杭州郊区长途电话的接线员，是农村户口。我把她带进剧组。迎春演到一半，她偷偷考取了中央戏剧学院表演系。她哭着对我说想读书，我忍痛放她走了。我说：《红楼梦》剧组解决不了你的户口，但中戏能。你的日子还长，我不能耽误你。后来她成为著名影视演员，我很欣慰。”

　　金莉莉走后，剧组在成都大街上找到了尚在市公交公司劳资科当干部的牟一，她当时正在读电大，对演戏并不感兴趣。那时，她没离开过父母，也从没坐过火车，也就是可以坐火车到北京的梦想，让她说服了父母，离开了故乡。拍完《红楼》，牟一也走入了影视圈。

　　一个农村户口的转变，一个坐火车的梦想，改变了当年两个少女的命运。

　　王熙凤 蜘蛛定乾坤

　　当年《红楼梦》最早确定扮演王熙凤的是周月，但她最后却成了尤三姐的扮演者。昨天，导演王扶林问周月：“你一定恨我吧？”但周月说：“我喜欢尤三姐的叛逆和刚烈，这是我自己选的，不怨导演。”演完尤三姐，周月在澳洲生活了很长时间，积极从事中澳文化交流，近年还回国参与了《走出西柏坡》等影片的拍摄，她与王扶林已16年未见。

　　最终扮演“凤辣子”的邓婕如今已是内地影视大腕。面对周月，她首次透露了20年前放在心里的秘密：“那时候，我扮演王熙凤最大的对手就是周月，因为她的实力比我强，我很痛苦。有一天，我在宿舍看到墙上爬着两只蜘蛛，一个白的，一个是红的，我就自己暗暗打赌，我把那个白的看做周月，红的是自己，就看哪个蜘蛛能爬到最前面。这时，白蜘蛛爬了很久后突然拐了个弯，红蜘蛛一直在往前走。我就有了信心。”(杨劲松)

　　早在1979年，王扶林导演就有意把古典名著《红楼梦》搬上荧屏。1981年11月召开专题会议研究改编问题。1983年2月成立筹备组。1983年12月完成剧本初稿。用了约两年时间，从全国各地数万名候选人中遴选出一百多名演员。为了拍摄的需要，在北京宣武区按照原著的描绘，设计建造了大观园；在河北正定县建造了宁国府、荣国府和宁荣街。1984年2月9日试拍，9月10日正式开机，在安徽黄山拍下了第一组镜头。至1987年上半年完成，先后到过10个省市41个地区的219个景点，共拍摄了近一万个镜头。1987年5月1日播出。

　　史湘云：失学，被偷，失落的演员梦

　　扮演史湘云的郭霄珍父母残疾，全家都靠她的工资生活。拍完《红楼梦》后，她最大的梦想就是考北京的艺术院校，把户口落到北京，不甘心整天在北京影视剧剧组漂着。可是1988年她考北京电影学院文化课差12分，1989年考中央戏曲学院又差16分，当时这个成绩都可以选择自费旁听，但她终因家境贫寒而放弃了。回家后，郭霄珍痛苦地烧毁了3年在剧组写的所有日记，一年没有出家门。

　　北京梦想破灭后，她于1992年结婚生子，与保姆一家四口住在18平方米的房子里。但她依然向往外面的世界。1994年9月，她和爱人带着1岁多的孩子南下海南闯荡，在歌厅唱歌维生。但家中却被小偷洗劫一空，只乘下1000钱。1995年，全家又来到北京影视圈发展，在东四租下房子，但还是不如意。她带着失落最终回到故乡。刚回家的时候，她不能听到“北京”两个字，因为这里有她永远无法重来的豆蔻年华，因为这里有她永远无法拥有的人生梦想。

　　昨天的郭霄珍再来北京，脸上充满了兴奋，她带着一本当年的相册走上舞台，从她的脸上看不到蹉跎岁月留给她的阴影，她没有一滴眼泪。说起往事，她都在笑，只是说自己文化水平低，没那个运气。她介绍自己现在是安徽黄梅剧三团的演员，还兴奋地邀请爱唱黄梅戏的朱军能有空去安徽看看。当她与扮演柳湘莲的侯长荣合唱完《夫妻双双把家还》后，王扶林导演流下了眼泪。他说：“当年拍《红楼》一遇到困难，我就要请郭霄珍和侯长荣给我唱这段黄梅戏，那里面有种力量。”

　　是啊，故乡永远会给游子最温厚的拥抱，这难断的乡音，正给了郭霄珍在他乡梦想破灭后坚强生活下去的力量，她现在的平凡未尝不是一种终极的幸福。

　　妙玉/惜春：独身妙玉和发福惜春

　　昨天，着装最性感的是当年扮演妙玉的姬玉，20年前她还是北京皮鞋厂的临时工，演完《红楼》后她走进了中央戏剧学院进修。不过，这些年她最成功的还是经商，她曾推销过化妆品、卖过服装、做过杂志的广告代理、经销过红酒，等等。她20岁结婚，21岁生子，26岁离婚后至今独身。她说自己的未来永远是不可预测的。

　　和她同样成为商人的还有扮演惜春的胡泽红，她当年曾是黛玉和宝钗的候选人。说起遗憾，如今已经发福的胡泽红坦率地说：“我觉得有角色演就是最好了，其实我最想演的是晴雯和紫娟。”曾是越剧演员的她，做过饭店的老板娘，如今与丈夫一起经营一家广告公司，用她的话说是“小本生意、养家糊口”。

　　陈力：逝夫，被骗，女儿的疏离

　　昨晚最后一个出场的红楼明星是主题歌《枉凝眉》的演唱者陈力，她从加拿大远道赶来。

　　陈力从小学京剧，后来在长春二汽做化验员，《红楼梦》作曲王立平发现了她，请她参与该剧主题歌的录制。在筹备时，她的丈夫患癌症去世，留下幼女，每次回家练歌，她的女儿总要戴个大耳塞，她只好把女儿交给了父母。昨天，她动情地说：“在《红楼》最大的牺牲就是和自己女儿的疏远和隔阂，当时我以为她会理解我，但直到很多年后，我和她到了加拿大，在一次老师家访中，我才知道，她对我的误解有多深。我很对不起她。”

　　一曲《枉凝眉》让陈力成名，随后，她的生活也很快转入窘迫，她走上了经商道路，但首次做生意就被骗，无辜受到警方调查，曾在内地引起很大轰动。事情平息后，她去了加拿大与恋人完婚，帮丈夫打理公司，从此再也没有唱歌。昨晚，她5年后在祖国的舞台上，再次唱起了改变她命运的那曲《枉凝眉》，歌声中多出的只有刻骨铭心的辛酸。(本报记者 赵轶昕/摄) 　

　　主演片酬每集60元

　　根据中国古典文学名著《红楼梦》改编摄制，共36集。前29集基本忠实于曹雪芹原著，后7集不用高鄂续作，而是根据前八十回的伏笔，结合多年红学研究成果，重新构造这个悲剧故事的结局。王扶林导演1979年就有意把《红楼梦》搬上荧屏。从1981年筹备到1987年播出，前后用了5年多时间。

　　该剧总制片人任大惠透露，当年《红楼梦》演职员片酬最高的是他和王扶林总导演，每集薪酬为人民币70元整，宝、黛、钗、凤四主演每集60元，依此类推，其他演员分别是每集50元、40元、30元、20元不等。